沈嫣然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瓦子区路的尽头，只留下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尽的淡淡幽兰香气。
赵三郎站在原地，看着马车远去的方向，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最后化作一声低低的、带着几分不爽的咒骂：“他奶奶的，这小娘皮，胃口倒是不小！画了这么大一张饼，结果连根葱都不给，还想让老子白给她当枪使？美得你！”
沈嫣然那番“汴京跑腿”、“同城速递”的“奇思妙想”确实让他眼前一亮，也让他看到了情报网除了收集消息之外的巨大商业潜力。
但他赵三郎是什么人？雁过拔毛的主儿！想让他白白贡献点子，还搭上自己的人手和精力去帮她沈大小姐开疆拓土，门儿都没有！
“朋友价”的香料？介绍几个远郊农户？“提醒”一下骰子张？这些在他看来，顶多算是“前期投入”，或者说是“风险投资”，想要让他赵三郎死心塌地地为她办事，这点“甜头”可远远不够。
尤其是现在，猴子他们生死未卜，情报网百废待兴，正是缺人缺钱的时候，沈嫣然却在这个节骨眼上跟他玩起了“画饼充饥”的把戏，这让赵三郎心里很是不爽。
“哼，想钓老子的胃口？老子偏不上钩！”赵三郎悻悻地往地上啐了一口，“这汴京城里，想跟老子合作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你一个沈家大小姐！”
话是这么说，但他也清楚，沈家这棵大树，如果能真正靠上，好处自然是少不了的。秦家？上次是五千两，这次是三千两，秦乔乔当真是提款机啊，人家也不傻，这情报网还没有给她带来什么好处，想让她再花钱也不现实。
“算了，不想了！”赵三郎甩了甩头，把沈嫣然那张蒙着面纱的俏脸从脑子里晃出去，“反正现在也不急。”
他现在最迫切的，还是想弄清楚那两个神秘买肉人的底细，以及他们和南仓、和猴子他们的失踪到底有什么关联。
“豁牙刘那边……”赵三郎摸了摸下巴，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上次从豁牙刘那里得到的消息，虽然只是些零散的片段，但“药味儿”、“练家子”、“大量猪下水和精瘦肉”这几个关键词，始终在他脑子里盘旋。
他决定再去豁牙刘那里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新的发现。
打定主意，赵三郎也不再耽搁，便独自一人，又换上了那身不起眼的行头，朝着瓦子区豁牙刘的肉铺方向走去。
他现在是轻车熟路，一路避开那些可能认识他的熟面孔，专挑偏僻的小巷穿行。
刚走到豁牙刘肉铺所在的巷口，还没等他靠近，就看到肉铺门口围着几个人，其中两个身影，让他眼睛猛地一亮！
正是豁牙刘之前描述过的那两个穿着普通青布短衫、但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的汉子！
他们今天似乎是派了几个手下过来，同样是青布短衫的打扮，但看起来更像是普通的伙计或者下人，正提着两个大大的竹篮，在跟豁牙刘的婆娘说着什么。
豁牙刘本人似乎不在铺子里。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赵三郎心中一喜，立刻闪身躲进旁边一个卖杂货的小摊后面，压低了斗笠，悄悄观察起来。
那几个青衣小厮买的东西，果然还是大量的猪下水和剔得干干净净的后臀尖，装了满满两大篮子。他们付钱也爽快，不多言语，提着东西转身就走，动作麻利，训练有素。
赵三郎等他们走出巷口，立刻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他不敢跟得太近，怕被发现。这几个小厮虽然看起来普通，但既然是给那两个神秘人办事的，肯定也有几分警觉。
他发挥了自己当年在街头“踩盘子”练就的跟踪技巧，时而混入人流，时而躲在摊位后面，时而又绕到旁边的巷子里，始终与那几个青衣小厮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既能看清他们去向又不容易被察觉的距离。
那几个小厮提着沉重的竹篮，脚步却不慢，穿街过巷，一路朝着城西的方向走去。
赵三郎心里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城西，那里可是官宦人家和富商巨贾聚集的地方，也是……吏部侍郎周府的所在！
果然，七拐八绕之后，那几个青衣小厮最终停在了周府那高高的院墙外，在一个不起眼的后院小门前停了下来。
其中一个小厮上前，有节奏地叩了叩门环。
片刻后，小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一个穿着家丁服饰的人探出头来，与那小厮低声交谈了几句，便侧身让他们进去了。
沉重的木门再次关上，将一切都隔绝在了高墙之内。
赵三郎躲在远处一个隐蔽的角落，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心中已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果然是周府！
那两个神秘买肉人，买那么多下水和瘦肉，竟然是送进了吏部侍郎周显宗的府邸！
这说明什么？说明周府之内，藏着一群需要大量肉食供应的“特殊人物”！再联想到南仓里那些私藏的军械和火药……
啧啧啧……
嘶……猴子他们……会不会就被关在周府，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让他恨不得立刻冲进去救人。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周府守卫森严，高手如云，自己这点三脚猫功夫，冲进去就是送死，还会打草惊蛇，彻底断了营救猴子他们的希望。
“他娘的，这周老儿，真是茅坑里打灯笼——找死！”赵三郎暗骂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硬闯不行，那就只能……借刀了！
他现在手里掌握的这条线索，虽然还不足以直接扳倒周显宗这条大鱼，但绝对是一份足够分量的“导火索”。
秦乔乔不是对漕运和那个神秘的“云先生”感兴趣吗？现在看来，这周府，就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
“嘿嘿，秦大老板，看来咱们这‘合作’，还得继续深入下去啊。”赵三郎摸了摸下巴，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他不再停留，小心翼翼地从藏身之处退了出来，混入人流，朝着城南的方向走去，得赶紧把这个惊人的发现告诉秦乔乔，让她去头疼，让她去派人查探周府的虚实。
自己嘛……就等着坐收渔翁之利，顺便看看能不能趁乱把猴子他们给捞出来。
至于沈嫣然那边……哼，等老子把这摊子事儿摆平了，再好好跟她算算“画饼”的账！
赵三郎的脚步轻快了几分，仿佛已经看到了周显宗那张老脸因为东窗事发而变得铁青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