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予脸上浮现出一丝怪异的笑来。
她似乎是在疑惑,他原来想知道的,只有这个?
“下山的时候,或许更久,我记不清了... ...”
“你怎么可能记不清?”越迟垂下眼眸,眼底的苦痛在这一刻清晰浮现,“连我都猜到了,你这样周全的计划,没有多年谋划,是做不出来的。”
他顿了顿,再次说,“当日我亲眼所见,纪局长确确实实是烧毁了那份关于你的绝密档案,109局所有绝密文档在这世界上只有一份,更何况... ...那是度铭城的手稿,如果是临时起意,你绝对拿不出那么笃定的证据。”
这份档案,纪朝儒坐镇109这么多年,不可能毫无察觉。
连纪朝儒都认为那份文档就是度铭城的手稿,那么纪予的偷梁换柱,只能是更早之前。
唯一的可能,就是当初她死里逃生,在虔来山修养的第一年就找到了。
而他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个时候,她整个人刚被营救回来,不仅身体受到了重创,甚至处于严重心理应激,每一天都恐惧黑暗,每一天都要靠大量的麻醉镇静药剂吊着性命。
她躺在床上,手脚都被束缚带捆着。
否则,在最严重的时候,她会毫不犹豫的割开自己的血管自尽。
越迟心中发凉,他突然觉得自己根本一丁点都不了解纪予。
她太陌生了。
自己当初是第一任负责她的人,日常的工作不仅是守卫她的安全,还要监测她的心理恢复。
她当时明明已经这么严重了,可竟然... ...还在着手策划搜集度铭城犯罪的证据。
得是多么强悍冷静的精神力,才能在岛国实验室熬过暗无天日的煎熬后,又忍下一次又一次的心理破溃,筹谋到如此地步?
越迟眼眶猩红,眼底的红色血丝每一寸都在回顾她的苦痛与挣扎。
他震惊之余,心脏却也像被人紧紧攥住一样,泛着针扎似的疼痛。
“你... ...你这么做,是不信任我们吗?”
纪予听到他这么说,清冷脸庞上所有的表情在这一刻瞬间消失殆尽。
她听懂了他言下之意。
越迟问的不是不信任他,而是... ...不信任他背后的国家吗?
纪予兀自开口:“顾归是叛徒吗?”
“你在虔来山,表面是在保护我,难道不也是在防着我吗?”
“你们看重我,所以在最后给予我最大的营救行动,但看到我奄奄一息,甚至一度罹患严重心理应激时,也在担心我会不会就此废了,成为一个报复社会的变态,所以之前的每一天我都要接受心理干预,三年来,我要一遍又一遍说服我,我背后靠着的是我的国家,我拥有最坚定的信仰,然后我要去在心理问卷上一次又一次的想办法做出合格的答案,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她的声音不大,可每一个字却都清晰如针尖一般往越迟的心窝里扎。
越迟回答不上来。
他一个字都回答不上来。
纪予看着他的样子,讥讽的扯了扯唇,“我来告诉你吧,因为在所有英雄牺牲之后,才是完美的英雄主义。”
她自认为自己不是英雄。
但她很清楚,人们只会接受一个没有丝毫缺点,为了伟大信仰牺牲的完美英雄。却不会接受一位英雄在做出卓越牺牲后就此废掉,甚至一蹶不振,成为心理阴暗的反社会病人。
“不... ...不是这样的。”
越迟心中在不断反驳,可他很清楚,自己苍白的反驳是立不住脚的。
国家对她,有全心全力的保护,也的确... ...有防备。
这是不争的事实。
因为顾归的实力太过恐怖,她这样一个全方位的高精尖人才,倘若投诚岛国,那就会是巨大的威胁。
更何况,没有人能熬得过严酷的心理折磨,更何苦她还... ...熬了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