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墙之隔,家丁压低议论的声音,窸窸窣窣传来。
“现在大老爷他们为了保命,只能把私藏龙袍的罪名全推给庄家才行了!”
“害!哪儿那么容易?这罪名要是坐实了,庄家可是要满门抄斩的啊!”
有个家丁的声音低了又低:“我听说那龙袍根本就是大少爷买的,庄家是被连累了!”
“什么?”旁边的同伴惊呼出声,又赶紧捂住嘴,“不能吧?大少爷买龙袍做什么?”
“谁知道呢!说不定就是为了讨好太子殿下,毕竟大夫人可是淑妃娘娘的亲妹妹。”
家丁倒吸一口凉气:“就算是,大少爷也不能承认吧,现在全推给太子殿下就好,反正皇上也舍不得惩罚太子和淑妃娘娘。”
另外一个家丁呵笑:“大少爷自己犯的错却要别人来承担,咱们老太爷是被他做的事整怕了,失望了才会彻底不管!”
“这么个烫手山芋,不管就对了。”
听着他们的议论,太子站在阴影中,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修长的手指紧握成拳,指节发白。
管家在他身边,听到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感到心惊肉跳。
偏偏墙那头的两个蠢货还不知道太子就在这附近,还想继续说。
“咳咳!”管家及时咳嗽提醒。
墙对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太子冷道:“将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拖出来,敢妄议本太子,是死罪,杀了!”
“是!”
两名侍卫纵身一跃,矫健地翻过矮墙。
然而,隔壁院落空空荡荡,只有几片枯叶被风卷着打转。
“殿下……”侍卫回到太子面前,跪地时,声音发紧,“此处无人。”
“什么?”太子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管家,亲自走到隔壁墙边。
青砖墙下,苔藓道上积雪未消。
然,墙根处连半个脚印都没有,仿佛方才的对话只是幻听。
“不可能!”太子转身,一把揪住管家的衣领,“方才我明明听到了,你们胆敢戏弄我?”
管家连忙摆手,吓得脸色发白:“太子殿下,老奴不知情啊!”
太子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殿下息怒,”心腹侍卫快步上前,压低声音道,“此处是忠国公府内院,若闹大了传到皇上耳中,对您不利,等这件事的风波过去,您再想罚他们一个不敬的罪名也来得及。”
太子深吸一口气,松开管家的衣领,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
“今日之事,若传出去半个字……”
“老奴什么都没听见!”管家扑通跪地,额头抵在冰冷的石板上。
“走。”太子甩袖转身。
老钱和江燃飘在空中,看着太子憋着气离开,两人不约而同露出冰冷的眼神。
他们飘回言萝身边。
小家伙正坐在廊下煮茶,红绸袄子衬得小脸如新雪般莹白,矮桌上茶壶咕嘟嘟地冒着水泡。
“刚刚放了红茶,现在加点奶羹进去,更香甜。”她兴致很好,在琢磨新的喝法。
院子里铺着一层厚厚的积雪,几枝腊梅从雪里探出头来。
飘来一阵阴风,院子里梅树上的积雪落下些许。
言萝没抬头,都知道是老钱他们回来了。
“小姐,都办妥了,太子听见了我们的议论。”
江燃抱臂道:“就怕他无动于衷,不会对林世朋动手,毕竟庄家与大房那边,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言萝的小脸被炉火映得红扑扑的,像个瓷娃娃一样可爱,闻言,她脸上露出一抹胸有成竹的哼笑。
“你高看太子了,他实则是个自私至极的人,必要的时候,他连淑妃都可以牺牲,何况一个大房?”
前世跟太子相处过,言萝太了解他了。
小家伙眯起乌黑的眼睛笑。
“咱们就等着看好戏吧,借刀杀人,脏不了自己的手,”她将茶壶提起,给自己倒了一杯奶茶,品尝过后眼睛亮起星星般的光芒,“好喝。”
连续两日,皇上都没有开口放人。
庄家私底下做的事,却越扒越多。
秦湛在早朝的时候,与另外三名老臣,联合状告庄家贪污受贿一事。
证据确凿,银两多达四百万两。
这么多的银子,庄家吃不下,于是便有人提出彻查东宫和淑妃。
饶是太子党在朝中极力辩解,可也压不住皇上的怒火。
“查!三司会审,给朕把这件事彻查到底,把庄家的根给朕挖出来,查查看到底有多少是朕不知道的事!”
太子在早朝上扑通跪下,求情无用,磕头也无用,他被皇上派人拖了下去,并且关了禁闭。
事态紧急,太子必须要脱身了,否则,庄家难保,他自己的储君之位,也岌岌可危。
夜色深了。
楚玥身体虚弱,靠在墙边连说话都没有力气。
这些天她为了能早点出去,一直在断断续续用锦鲤运为自己护持祈祷。
按理说,平时这个时候,锦鲤运的效果都能看出来了。
可现在不仅没有任何起效,她还格外容易疲惫。
那种感觉……就好像在跟命运对抗一样。
想到这里,楚玥的心里就难免突突地跳。
莫非私藏龙袍这件事,无法善了?
就在这时,趴在旁边养伤的林世朋忽然捂着肚子:“哎哟,我肚子好疼!”
起初没有人理会,只有大夫人和大老爷关怀。
但,林世朋叫喊的声音越来越大,吵醒了庄家人。
“你肚子疼,就去出恭!”
“喊狱卒来,别让他拉在牢房里,脏!”
听到庄大老爷这么说,大夫人红了眼眶:“哥!世朋是你外甥,你怎么能这样嫌弃他?”
庄老夫人沉沉开口:“没说错,牢房内狭小,恭桶味道本就难闻,让狱卒带他出去出恭吧。”
或许是林世朋叫的动静太响,值守的狱卒过来敲打栅栏。
“吵什么吵,就你事多,烦死了!”他打开牢门,两个狱卒进去,把林世朋抬了出来。
大夫人不安地叮嘱:“世朋,外头冷,上一会就赶紧回来。”
林世朋低低应了一声,便被两个狱卒架着拖出了牢房。
外头天色已暗,冷风扑面而来。
他被推搡着来到一处荒草丛生的角落。
“就在这儿解决吧。”狱卒嫌恶地甩开他的胳膊。
林世朋踉跄两步,背过身去正要解裤带,突然——
一条粗糙的麻绳如毒蛇般缠上他的脖颈,猛地收紧!
他瞪大的眼睛,双手拼命抓挠着越勒越紧的绳索,双腿在泥地上蹬出凌乱的痕迹。
窒息的痛苦如潮水般淹没了他,恍惚中,他看见那两个狱卒眼中阴毒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