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勇侯府的安太夫人斜靠在青缎引枕上,枯瘦的手腕从宽大的袖口滑出,像一截风干的树枝,她无力地听着安老夫人的哭诉。
“求嫂子救救这孩子,他们怎么可以这么搓磨这孩子。”安老夫人拉着安太夫人的手,哭道。
“以前不是……说一直好好的吗?”安太夫人低咳了一声道,安氏嫁的是沈侍郎,以往在安老夫人的嘴里,是千好万好。
因为这门亲事,不知道有多少次在自己面前炫耀,看着人家女儿如花美眷,日子过得越来越好,而自己的女儿却早早的过世,只留下二个外孙女,安太夫人心里就如同针扎的一般。
她的女儿,原本身体极好,却在生下二女儿后,大病一场,直接就让她白发人送墨发人。
心都要碎了!
她那么活泼可爱的女儿,怎么会突然就没了,现如今她最心疼的外孙女也没了。
为此,太夫人又是大病一场,差一点没熬过来,现在身体还没有好全,家里人也禁止说起关于淮安王府,关于承安郡主的事情。
就怕刺激到太夫人。
“以前沈寒的确是个好的,也就是最近认回了一个亲生女儿,这哪里是亲生的,分明就是来讨债的,生生的把她亲生父母给闹得离了心,如今还在沈府挑事,她……她就是一个孽障啊!”
安老夫人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
“一个小孩子,受了这么多年苦……她有些怨气也是应当,应该也不是有心要闹什么事的。”
安太夫人安慰道。
安老夫人松了手,抹起了眼泪,“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母女两个,又是分开了这么多年的母女两个,怎么亲近都是不够的,就算有些不适,过一段时间就缓过来了,可现在,她……她真恨这个当娘的了。”
“这……不应该啊!”安太夫人道。
安老夫人的这话是很重的,当女儿的恨生母,那可是比大不孝更让人震惊。
这样的人,甚至不堪为人!
“她生母想和她亲近,特意住到她那里,她便搬了出去,说是要去伺候老夫人,之前去淮安王府,她还算计她生母掉入一口棺椁之中,那是她的生母啊,当初也不是故意要弄丢她的,是那个妾室不当人,谁家母亲丢了孩子不心疼!”
安老夫人呜呜地哭了起来。
越说越气愤。
把最近沈府发生的事情,说了不少,这里面生事的当然是沈盈夏,安氏是极其可怜的母亲。
想靠近女儿,却被女儿伤得体无完肤,现在更是被挑拨了夫妻关系。
而沈寒也是一个糊涂的,女儿说什么是什么,竟然把发妻关了起来,还是关在了女儿的院子。
“嫂子,我求求您,您帮我一起去沈府可好,把人救出来,再怎么样也不能把我女儿一直关着,她最大的错就是当初被换走了女儿,可她也不是故意的,之前这孩子痛苦得想自缢。”
安老夫人道,毫不犹豫地又给沈盈夏盖上一宗大罪。
“这事是不是……再好好说说?终究是自家骨血。”安太夫人慈和地道,总觉得这事有些蹊跷。
她认识安老夫人这么多年,真说起来,其实也不是那么相信安老夫人的。
这人自私的可怕,向来喜欢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别人身上。
现在听她说的话,沈府的这个姑娘就该直接去死才行。
可事实的真相真的是这样的吗?
安太夫人其实并不太相信。
“嫂子这是不相信我了吗?”安老夫人大哭起来,伸手抓住安太夫人,用力地摇了摇,“我现在只想让族中帮着这丫头撑腰,再不济也得把这丫头接回来,嫂子是安氏的嫡枝,这一点小小的愿望也不愿意帮忙吗?我安氏一族的外嫁女,以后还能靠谁,还有谁会帮着她们出头。”
安太夫人身体虚弱,哪经得起这个,眼前一阵发黑,想说话,却被摇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胸口发闷,喉咙处泛起腥意。
“嫂子,您说是不是这个理?你们可是我们安氏的主心骨……可不能……”
安氏夫人看安太夫人两眼往上翻,手脚痉挛的样子,眼中一喜,索性继续哭诉,仿佛丝毫没发现安太夫人的异常似的。
门“砰”的一脚被重重踢开。
一个人冲了进来,“祖母!”
他惊呼一声扑向床前,一脚踢开床前的安老夫人。
然后抱住了被晃得差点晕过去的安太夫人,轻手轻脚地把她放在引枕上面,一边厉声斥道:“来人,把这个谋算祖母的婆子拉下去,重责三十大板。”
说话间,两个小厮冲了进来。
安老夫人被直接踢翻在地,扶着腰呼痛,这一下摔得不轻,一时根本起不来。
“澜哥儿,是我。”安老夫人扶着腰,气道。
“哪来的贱婆子,敢谋害祖母的性命,打死都是轻的。”安昭澜厉声道,看着祖母苍白失血的脸,眼中闪过一丝凌厉。
安老夫人扶着丫环站起身,气得脸都青了,这一脚是真不轻,“世子,这么不敬长辈,一进门二话不说就踢了老身,此事当于族里说一个清楚明白。”
安昭澜终于回过头,脸上带了几分冷意,张扬地道:“噢,原来不是下贱的婆子,是叔祖母啊,不知道,你又是为何谋害我祖母?去族里说吗?现在就去?让族中的人也看看,叔祖母想做什么?”
“我和你祖母在说话,怎么就是谋害了,你这孩子怎么一上来就胡说?”安老夫人当然不认。
“叔祖母摇我祖母做什么?我祖母身体不好,到现在还病着,你上来就摇她,难道不是想谋害我祖母?行,索性去衙门吧,去什么族中,你谋害的是侯府太夫人,大罪!”
安昭澜冷声道。
蓦地站起身:“走,我们现在就去衙门。”
“澜哥儿,我就是激动,没有故意摇你祖母,我……我女儿现在过得苦啊……”安老夫人一看不好,马上又装弱抹起眼泪。
安昭澜就是一个混的,真混起来,她可禁不住。
要去就去族中说,如果去族中,她愿意去的,那地方她现在说话能做大半的主。
“叔祖母的女儿,现在恐怕更苦了!”安昭澜冷声道。
安老夫人一惊:“我女儿……她……她如何?”
“叔祖母的女儿……摊上大事了!”安昭澜忽然笑了,这笑,却让安老夫人毛骨悚然,“叔祖母,若是去晚了,说不得你要给她收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