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5章 温小姐觉得…我该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第一次和温柒柒有过身体接触，亲眼见到那本刻录着他们“人生”的巨大书籍滚滚翻动之后，柳臻就清楚地认知到——
他，他们，都不过是一本小说中被刻画留存的角色。
虽然这样的意识已经存在一段时间了，但除了一开始对柳臻的冲击力比较大之外，对他后续生活的影响，反倒是没有那么大了。
他还是照常生活。
照常接受家族里无形的压力，照常活跃于父辈交替给他的社交环境，努力活出“柳臻”这个名字该有的模样。
周遭的生命体虽然愚昧蠢笨，但在不接触到林薇雪南宫黎的情况下，倒也算得上真实鲜活。
以至于他总是会在无意间忽略掉自己只是存在于一本小说中的这个设定。
毕竟相比于这样的事实，他更想相信的真相是——
这个世界只是被特殊的力量束缚了。
它是真实存在，并非某人一笔一划一念之间虚构的。
只是这样的猜测他从来都没能得到验证。
尤其是在与时空局的人在顶楼之上碰面之后。
反倒是“小说角色”这个答案愈发深刻。
他逃避了一个晚上。
却还是在此刻，在眼前浮现的规划好他脾气秉性的条条框框中，在明确他所谓的“天性使然”的描写中，再次得到验证——
他，是被虚构创造出来的。
按理说这种有违常理的发现应该会让柳臻愈发兴奋才对，可现在，那白纸黑字字字句句刻印在他眸中，再加上少女用来概括的“自律”，莫名地让他感觉......
烦躁。
想要叛逆。
他过够了被规划固定的人生。
他不想被什么人强行局限在那么几个形容词上。
比如“睿智”，比如“冷静洒脱”，比如“不近人情的漠然”，比如“自律又野心勃勃的对佼佼者”。
更明确地说......
他不想承认自己现在所形成的一切习惯性格......
都是他人留下的笔墨随意做下的决定。
大脑被那几句有针对性的描写刺激得越发滚烫，连带着气息都有几分不稳，他第一次没有顾及到他一直秉承的“绅士体面”，转身望向温柒柒的目光藏了几分阴狠：
“温小姐怎么会这么肯定我是个自律的人？”
从你所知道的小说部分里总结出来的么？
温小姐......
你为你的家人做那么多，对于我们的莫不关注，是因为......
也只是把我们当做书本中的一个角色么？
温柒柒还在忙着看他身上那奇怪的小道具。
上面刻着一个奇怪的q版大头贴。
辨认起来......
像是玖荃那个小变态的手笔。
温柒柒了然，估计这就是玖荃刚才没清理出去的“特殊礼物”，不知道怎么就拆了包装随意丢在这里了。
在狠狠勒紧柳臻的长绳上还清清楚楚地刻着一句话：
——“姐姐，想打开？来求我。”
温柒柒：“......”
突然跟想要弄死玖荃的玖久共情了是怎么回事？
对于柳臻突然的开口，温柒柒也没有多想，直接给出了最简单的回应：
“虽然我对你的家族还没有明确的了解，但按照京都世家你争我夺的本性，他们对你的培养和要求......”
少女抬眸，与他对视。
眸光净澈，不染尘灰，熠熠生辉：
“很严苛吧？”
少女收回了目光，语气柔和却笃定：
“柳臻同学，你这么优秀，应该是被他们寄予了很大厚望。”
不是反问，而是确定。
“所以自律这一点，是你对他们殷切期望最基础的回应，不是么？”
“面对长辈的压力，你不得不严于律己，不容许自己有半点差错，从不逾矩，从不放纵，甚至连心思都要规整得滴水不漏。”
“说起来，这样的你倒不像是天性使然，更像是......”
“为了你的家族而被迫养成的自我。”
她没有提及柳臻看到的那本书。
解释的方式也是柳臻没有考虑过的因素。
她说。
他被文字控制的性格，是源于他家庭环境的推进。
听起来就像是。
承认了他存在的同时，还附带承认了他的家族。
“你或许和我一样，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周围人对你的期许。”
“我们都清楚，长辈想要我们成为什么样的人。”
少女眼睫微垂，语气有几分无奈：“只不过与我的处理方式不同，你更偏向于对他们给你立下的规矩，对他们望子成龙的期待，照单全收。”
“所以.......”
也不知道少女触碰到了什么机关，身上的束缚渐渐松懈了些许。
“久而久之，这些所谓的‘性子’便成了你的骨与血，变成了你对外宣称的‘自己’。”
柳臻此刻却已经无暇去顾及身上的困封，目光一瞬不瞬地停留在少女身上。
移不开。
对于这一句又一句肯定他存在的话，根本没办法转移注意力。
于是他注意到她微微上扬的唇角，注意到她抬起的眸光，注意到她伸过来落在自己胸口那道长绳上的纤细手指，注意到她愈发温柔的声调：
“柳臻同学，撑了这么久走到如今这一步，你已经很了不起啦。”
—
人类对于与自己行为习性极为相似的描述，大部分情况下都会表现出极大的好奇心兴趣。
类似于占卜听到对自己近况的概括，星座推演出自己性格的强烈认同感。
只是当这种情况发展在“你是依据这些文字而创造出来的虚假存在”时，这些兴奋的情绪转瞬就会幻化为恐慌不安，难以接受，暴躁愤恨。
柳臻就算再聪明，也终究是这个世界里的一个“普通人”。
所以在那些情绪愈演愈烈的时候，他近乎失去理智想要和知道这世界某些真相的少女放肆地对峙。
只是那样的情绪还没来得及外泄更多，少女的声音就如同仙乐般，一点一点肯定他从小到大的存在。
连同他的生活环境，一同在温柒柒简单的话语中一笔一笔，上了颜色。
世界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他们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好像在书本出现在他眼前的那一刻，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但那又怎么样呢。
他所经历过的培养，他所得到的成长栽培，他真真切切从小到大所有的努力奋斗......
除了他之外，温柒柒也认为那是真的。
那便，就是真的。
后来的少女似乎又说了什么。
只是情绪大起大落被安抚的过程中柳臻没有仔细去听。
他依稀记起了某个画面。
与酒店大楼楼顶有关。
那似乎是个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组织成员，邀请他进行了一次只有他与对方的竞智游戏。
具体的游戏内容在记忆里很模糊。
对方的面容也根本记不起分毫。
只能恍惚地记起一个特殊的纹章，上面似乎刻着“时空局”三个字。
除此之外，柳臻还记得对方在游戏过程中提到了一件与游戏毫无相关的问题。
他问，是在什么情况下，世界命定的女主会难以掩盖女配的光辉。
他又问，像柳臻这样根本连自主意识都没有生出的角色，为什么会选择不按照故事的常规发展，去接近本应该一点交集都没有的温柒柒。
在少女明晃晃的温柔笑意中，柳臻回忆起了自己当时的答案——
“你指的，是温小姐么？”
“答案你自己不是也很清楚么？”
“生物都具有趋光性，动物如此，人更是如此。”
“她足够温暖足够夺目，自然而然会被人追逐向往。”
“与其来询问我们这些配角为什么脱轨，倒不如去质问你们筛选女主角时是不是没做什么青光眼白内障手术。”
对于这段攻击性很强的话，对方是有回应的，只是由于特殊的规则原因，柳臻并没有记住他的全话。
思绪尚未完全理清之间，身上的束缚感已经彻底消去。
那根他自己难以挣脱开的长绳已经瘫软成一团，被温柒柒丢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少女拍了拍手，又站起了身：“可以啦。”
她笑得坦然，又像是毫不在意这道插曲：“你收拾得好快啊柳臻同学，看来我们离胜利不远啦！”
温柒柒似乎很爱夸赞别人。
柳臻张了张嘴，刚想道谢，门口的剧烈响动就打断了他的开口。
似乎是......
玖久和玖荃在门外打起来了？
—
门外的争吵声愈演愈烈。
似乎是已经完全不顾及两人还在偷听偷看的身份了，张牙舞爪着试图将对方的嚣张气焰彻底压下——
“都怪你！要不是你这个臭小子跑到这里来捣乱，我现在才不会是在门外呢！我应该在门内你知道么！门内！而且还是我的宝贝柒柒怀里！”
“是那个姓柳的吸引了我们宝贝的兴趣关我什么事？要不是你不让我进去，至于现在我和你在这儿蹲墙角么？姐姐，活了十几年，我可没让你受过这种寒酸的苦。”
“屁！神他妈你的宝贝，柒柒是我的宝贝，你丫的嘴巴给本小姐放干净点！”
“哈？你的不就是我的，我们是双生子诶？大哥可千叮咛万嘱咐过的，姐姐我们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温柒柒......”
“当然是我们共同的了。”
“姐姐不让我进门，不会是想要私藏我们的宝贝吧？那为什么又叫来这个姓柳的？你还嫌觊觎温柒柒的人不够多么？太多了太多了，我一双手都数不过来了，杀不过来埋不过来处理不过来，姐姐你就不要给我添乱——”
音未落，姐弟俩面前的门忽地被拉开了。
面对着温柒柒站在台阶之上居高临下而单侧上挑的眉角，略带锋锐的目光，玖荃蓦地闭了嘴。
虽然亮光在那一瞬包裹了门外的两人，但玖久还是凭着本能的身体反应趁着玖荃呆愣的刹那戳了戳他的脑袋，声音也没有停下：
“你能不能消停一点儿！要是让我发现你再敢送柒柒宝贝奇怪的礼物，像什么蛇虫五毒，什么神秘巫师下的符咒，什么从邪神那里求来的诡异信物，我他妈的就亲手送你见阎——”
原本打算骂出口的诅咒也在余光瞥到温柒柒的刹那急刹车转了个360度巴音布鲁克大拐弯：
“——肃的大哥。”
想来最喜欢听玖久放狠话结果听到“大哥”两个字的玖荃：“......？”
不玩心狠手辣，改跟大家长告状了？
这不行。
这会真揍我。
刚想开口再刺激玖久两句，让她把这个比跟自己放狠话还要恐怖亿点点的话头收回去时，温柒柒向这边迈动了步子。
也甜甜软软地唤了一声“玖久”的名字。
玖荃也就侧头看一眼的功夫，整个人猛地就被他姐甩到了身后。
那叫一个利落的神龙摆尾！
在空中跟圆规一样留下一道半圆轨迹的玖荃：“......？”
发生了什么？
下一秒，他就听到他姐猛然夹起来的猛女撒娇：“柒柒宝贝~”
“......”
玖荃抬眼。
想看看玖久脑袋后面有没有什么藏着诡异的拉链。
只可惜，缝隙他没看到，倒是这么突然地一拉扯，他身上带着的一个包裹忽地摔了出来，发出清脆的一声“哐当”。
顿时吸引了四人的目光。
许是两人刚才“争辩”得太激烈的缘故。
包裹上的包装已经岌岌可危，在地上轱辘了一圈之后就彻底瓦解，露出了里面的原貌——
是一个很特殊的水晶球。
玖荃没见过这么......对于富家子弟来说如此小众的物件，皱着眉细细打量了几眼。
紧接着就被玖久大力地拍了一掌：
“你是傻*么，怎么会挑这么纯情的礼物送给柒柒宝贝？”
语气听起来像是有几分恨铁不成钢。
也是。
这种小学生才会赠送的礼物，玖久为玖荃挑选礼物的眼光感到深深的耻辱。
玖荃却揉着肩膀，不满地哼了一声，喃喃：
“我才不会送这么烂的东西。”
正巧那水晶球滚到了温柒柒的脚下，她随意弯身捡起。
里面的装饰物有些特殊。
虽然同样是飘扬着亮晶晶的闪光片，其正中央的，却是一个粉红色的......
迷你版平底锅？
而且雕刻得还很精致，款式也很眼熟。
玖荃被玖久强逼着吐露的真话也在此刻响起：
“这些.......都是端木云策叫人送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