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深度睡眠的人，对于不期而至印在双唇上的温度，会是什么反应？
是敏感地猛然惊醒后退，还是浑然不觉地继续沉睡？
温柒柒似乎介于两者之间。
她确实是有些反应。
不过，相比于以上正常的两种反应来说，她的状态更像是被束缚在梦境与现实之间一般：
迷迷蒙蒙睁开一条缝的眸子。
含着水汽雾蒙蒙地。
像无辜的小鹿。
沈允已经从床上支起了身子，额头下压，丝毫不掩饰欲望的赤目执迷不悟地紧盯着身下贪念太久的猎物。
大脑中早就没有了理智。
只有歇斯底里的失控在狂欢。
想吻她。
想和她缠绵。
想揉进她的身体里。
想听她叫他的名字。
想看她失神的表情。
想知道她在欢愉达到最高峰的那一刻会不会双眸失焦，会不会低头眼里只有自己，会不会声音嘶哑到再喊不出一句。
想让她的体温，让她的心跳，让她的感受，和自己......
同频。
沈允没有犹豫。
空余的那只手强硬地扯过温柒柒的手腕，顺着钻进她的手心里强行与她的手指交缠。
却在指尖收紧时，听到了一声呜咽。
他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就算是在失控的阶段。
温柒柒这样的低声啜泣还是能让他停下所有念想，专注地只看向她。
他在乎她。
哪怕控制不了自己。
也会将她的第一反应奉为上位。
高于理智的，第一抉择。
不过。
看样子，温柒柒似乎......没有完全清醒。
好像还是在梦魇中苦苦挣扎着。
连眼角的泪都显得那么苦涩。
“混蛋三哥......”
她像是在努力辨别眼前人的模样。
沈允这个状态对于“三哥”这个词并没有什么反应，但还是依照本能地没有躲避她打过来的一巴掌。
任她随意动手，似乎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性。
这一巴掌，不重，也算不上轻。
也不足以醒脑。
只会让沈允另一只手将她的手腕扣得更紧一些。
今天没什么能拦下他的。
他是这样认为的。
可等他转回头来时，看到的却是少女大滴大滴的泪水往下掉。
很好，他被拦下了。
温柒柒另一只没被沈允控制的手抬起，抚摸在沈允的脸上：
“沈允，你为什么每次，都等不到我见你一眼呢......”
“我们已经......125次循环......没有见过面了......”
“我已经记不清我有多久......没听过你的声音了......”
沈允垂着头。
分不清脸颊上的温热感是温柒柒的指尖还是从眼角滑落的什么东西。
她似乎......
又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又一次以为眼前的沈允不过是之前循环中她梦境见到的幻象。
那样的目光......
遗憾悲伤到，绝望。
饶是头脑再热，那一刻沈允也察觉到了自己心脏传来的钝痛。
连身体都在不受控地轻轻颤抖着。
眼眶很酸。
很痛。
鼻尖也酸酸的。
视线连带着也有些模糊了。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
沈允没能从这个状态找到一个答案，就听到了少女接下来的喃喃：
“我很想多看你一会儿......”
话是这样说的，她的手却收了回去。
沈允反应很快。
直接抓住了她收回的手。
可她的眸子还是缓缓闭上了，声音也越来越轻：
“可我不能......停在这儿......”
“只有继续走下去......我才能找到......再见到你的办法......三哥......”
温柒柒再次沉睡过去了。
而沈允，僵在原地。
刚刚那目光对他来说似乎有种奇怪的震慑作用。
无法释怀。
无法甩开。
无法......忘却。
向来简单的没什么思考能力的狂化状态出现了停滞。
半晌。
他俯下身子。
没有再选择什么任由自己放纵的过界行为，而是轻轻地......
吻上了少女眼角的那滴泪痕。
双眸中的鲜红缓缓退去。
他的目光同样哀戚。
思之如狂。
一直以为这只是个夸张手法的成语。
可125次循环的不曾见，不曾闻，不曾相依相偎。
那种痛苦。
只是温柒柒随口提一句，他就感觉到了窒息。
为什么自己是这样的剧本？
为什么自己连在这种痛苦的循环里陪她一分一秒都是难以达成的奢望？
为什么......他连知晓他最重要的柒柒回来了的资格都.......
“柒柒。”
沈允念着她的名字，侧身躺在了她的身边。
伸手小心翼翼将她圈进自己的怀里。
头深深埋下。
尽可能让身体抖动的幅度越小越好。
但还是压制不住。
那决堤的眼泪。
—
“......你眼睛真的很红很肿，你真不能这样出门，会被他们以为我揍了你一晚上的！三哥！”
温柒柒刚醒来就看到了身边睡眠状态似乎很差，抬眼打了个哈欠的沈允。
依稀还记得好像是她昨晚把蹲门口守着的沈允放进屋来的。
只是......
自己应该没......半夜梦游给他眼睛来套拳击吧？
怎么昨晚睡着前看着还好好的，今天就——
这么惨了？
温柒柒没忍住又靠近仔细观察了几眼。
那眼眶。
可丰富了。
最外围是一圈确黑确黑的黑眼圈。
像是一夜没睡留下的。
然后就是红肿的眼皮，眼角也红红的，再加上他委屈极了的表情。
这得是哭了多久才成这个样子啊？
不会是二哥昨晚偷溜进来给三哥一顿库库狂揍，三哥没打过又不肯走所以抱着被子哭了一晚上哭成这样的？
看着还真......蛮想给他点钱，让他哭得再卖力些的。
温柒柒摇摇脑袋，甩开这些荒唐的奇怪想法，然后四处翻找着。
沈允没精打采地盘腿坐在床铺中间，疲累地捏着眉心。
眼睛好痛。
虽然对于原因他有那么一丁点的印象。
但不多。
只记得肯定跟温柒柒有关了。
于是哀怨的眸子再次抬起来，声音也有些哑：“本来就是你——”
嘴被温柒柒用两根手指标准地捏住。
那双眸子很认真：“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三哥！”
她一边说着一边给沈允简单处理了下眼睛，找了副墨镜戴在他的头上：“你先凑合一下哈。”
等她走开两步，沈允感觉不对，侧着头：“温柒柒？”
温柒柒还在忙碌：“怎么了？”
“我只是眼睛肿了。”
“我知道啊。”
“又不是瞎了，你给我个纯黑根本不透光的墨镜干什么？”
温柒柒给他戴的这个眼镜......根本就他妈的是个致盲眼镜！
从勉强看清东西直接到看不见东西！
咋？
放弃治疗？
一步到盲？
这小丫头片子又在搞什么？
由于看不到东西，沈允没考虑过摘下来的想法，用手在床铺上摸索着。
紧接着，手指就摸到了床上多余的布料。
多余的。
一条。
像是刚脱下来.......啊？！
等下？！
脸色爆红！
沈允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放手随便乱扔还是把手里的东西藏起来，声音也惊慌到支支吾吾：“不，不是，温柒柒，等，等下！你干嘛呢！”
温柒柒撇过头，不满：“在换衣服啊。”
“你当着我的面换衣服 ？！”
“不是挡住你眼睛了么？”
温柒柒转过身，挑眉：“还是说，三哥你偷看了？”
说是换衣服。
其实也不是。
只是换了件外套而已。
其余的她早就在卫生间换好了。
一转头，就看到沈允高度红温的脸，加上青筋暴起的手指紧紧抓着一片枕巾藏在屁股后面，心虚地扭着头：“我，我，我才不会偷看！”
【果然】
沈允分辨不出是心声还是温柒柒的话，只是脸红心跳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是三哥最好欺负啦~】
沈允：“？”
沈·被戏耍但因为某些原因不能从床上移开只能低着头努力想要平稳呼吸·允：“柒柒......”
“又怎么啦？”
“为什么要放我进来？”
“嗯？”
“就算你知道我会认出你，可你也应该知道......”
“在晚上，我的那种状态，就算是你也没办法控制住的。”
沈允垂下的目光满是自责。
尤其是他从醒来就注意到了温柒柒手腕上的红印。
多半是那种状态下自己的杰作。
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做什么更过分的事。
尤其是.......
会让自己悔恨到哭了一晚上的错事。
偏偏还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低着头，像个做错了事在自我检讨的小孩子：“很危险——”
“沈允。”
沈允感觉少女半跪在床铺边沿，伸手过来抱住了他。
她的头就那样轻轻地依靠在他的肩膀上：
“记得么？”
沈允反应慢了半拍：“什么？”
“那些只有你我的夜里，我们就是这样取暖的。”
沈允眼皮微抬。
脑中闪过几个儿时的画面。
燃烧的血衣。
窜天的火势。
滚烫的伤口。
轻轻啜泣的少女。
失去理智双目通红却依旧能在少女面前没有任何逾越之举的他。
那时候。
她甚至都没想过处于失控状态的自己有多危险。
也是这样，依偎在他的身边。
“你不会伤害我的，永远。”
是啊。
沈允垂下了头，伸手回抱了怀里的少女。
就算明知道16岁到18岁之间的那个温柒柒不是她本性，在其他兄弟们对她的作死行为加以控制阻拦时，他还是那个唯一带她逃离的人。
他不会伤害她。
哪怕只是没有她灵魂的空壳。
他也会一直，在每个她自残的夜里，守在她的门口。
为什么温柒柒会那么命大，自杀了那么多次都没死。
又为什么会在三哥在的时候可能会多尝试自杀几次。
就是因为——
沈允会一直守在她的门口。
每一次。
“砰~砰~砰~”
微妙的气氛被门外轻声轻语的敲门声打断。
沈沐泽（沈老六）在门口声音端起，故作绅士：“睡醒了么，柒柒？”
门内的沈允在听到这一声煞风景的公鸭嗓后，夹着声音瘪着嘴：“睡醒了么~柒柒~”
温柒柒：“......”
听过恶心的。
没听过俩人一起恶心的。
温柒柒起身，猜不到为什么会是沈沐泽来叫自己起床，但还是回应：“醒了，六哥。”
“好的。”
温雅的一句回答之后，是一句友好提示：“身边有耳塞么，柒柒？”
温柒柒扫了眼桌面，自动忽略还在学着沈沐泽语气而阴阳怪气的沈允，回答：“有的，六哥你要用嘛？我给你拿过来。”
门口沈沐泽笑了一下。
许是因为明星素养，这声低笑都带了点令人冷不丁沉迷的苏感：“不是给我用。”
“嗯？”
“你先戴上，听话。”
“我？”
温柒柒摸不到头脑。
但是直觉告诉她。
要立马戴上，不然肯定会被六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损招误伤到！
随后——
沈允还在纳闷发生了什么的时候。
四五台音响设备被空降放置在了阳台上，还有窗边，以及门口。
“喂？喂喂？呼——”
试音结束。
然后：
沈沐泽（沈老六）的声音就从四面八方的加大音量传来：“沈！老！三！！！”
沈·眼瞎且快要被音浪掀飞差点耳聋·允：“......？你他妈疯了么沈沐泽！”
“你大半夜的有本事把老七捆成粽子！”
沈沐泽旁边现在还全身缠满了白色布条的沈妄（沈老七）因为被捆得太紧了，只能摇摇摆摆表示肯定。
“有本事甩飞要去找大哥二哥商量的四哥五哥！”
早上刚被打捞上来浑身海水气息还没散去的沈辞（沈老四）和沈封宴（沈老五）在两边对视了一眼。
“有本事偷溜进柒柒屋——”
多嘴的沈沐泽被左右护法沈辞沈封宴直接捂住了嘴。
沈封宴在他身边低语：“你喊这么大声，是嫌大哥的刀磨得不够锋利，还是嫌二哥枪管里的子弹不够多？”
沈辞附和：“我们是来绑老三的，不是来灭他口的。”
沈沐泽眨眨眼表示了解。
随后扒开他俩的手，最后高喊了一句：“你有本事开门啊！”
“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