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雪月目光淡淡扫过王贵,当看清他那张擦得死白、嘴唇嫣红得像刚喝了血的脸,以及胸前那朵硕大无比、俗不可耐的红绸花时,胃里顿时一阵翻涌。
此人……便是此画的作者?
黄雪月心中一阵恶寒。
这王贵油头粉面,装束怪异,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庸俗之气,怎么看也不像是能画出如此清雅脱俗画作之人。
莫不是……寻了代笔?
虽然心中疑窦丛生,甚至有些反胃,但黄雪月并未表露分毫。
她久居深宫,早已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
按照皇家礼仪,她还是淡淡颔首,示意宫女:“赏。赐宫制玉杯一对。”
王贵双手接过宫女递来的那对“宫制玉杯”,入手温润,却也算不得什么稀世珍品,顶多就是宫里头的普通货色。
但他此刻却如获至宝,脸上笑开了花,那双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嘿嘿,虽然这对玉杯不算顶尖,但好歹是公主殿下亲赐!
这份荣耀,在青州地界,谁能有?
他得意洋洋地捧着玉杯,还不忘朝徐江的方向轻飘飘地瞥了一眼,嘴角那抹得意几乎要咧到耳根子,眼神中充满了赤裸裸的挑衅和炫耀。
徐江,你个乡野小子,看到了吗?
本公子才是公主殿下眼中的青年才俊!你那破铜烂铁,也配拿出来丢人现眼?
【王公子:基操,勿6,皆坐。】
【这嘚瑟的小表情,给爷整笑了。】
【啧啧,一对破杯子都能乐成这样,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楼上真相了,这玉杯估计还没主播那辆摩托车的一个轮子贵呢。】
王贵喜滋滋地捧着玉杯回到自己的席位,小心翼翼地将玉杯放在桌上,仿佛那是什么绝世珍宝一般。
哼,徐江,就算你爹是镇边将军又如何?
这等风雅之事,讲究的是底蕴和才华!
本公子这幅《青州百里锦绣图》,乃是家父花费重金,请动了松阳县最有名的丹青圣手王夫子,耗时三个月才精心绘制而成!
落款题上本公子的名字,那是我爹有先见之明!
公主殿下见了此画,定然对我青眼有加,说不定就此一步登天,成为驸马爷!
到那时,你徐江,还有你爹徐启山,都得看本公子的脸色!
他越想越美,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身穿驸马蟒袍,接受百官朝贺的景象,嘴角咧得更开了。
此时,司仪太监尖细的嗓音再次响起:“下一位,镇边将军徐启山,献礼——”
“噗——”正端着酒杯的徐启山,闻言差点一口酒喷出来。
他猛地一拍脑门,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懊恼与尴尬,眉头也拧成了疙瘩。
坏了坏了!老子光顾着看那臭小子胡闹,又被王贵这厮气了一通,把献礼这茬儿给忘得一干二净!
压根儿就没准备什么礼物啊!这下可好,要在公主和同僚面前丢人丢大发了!
我这老脸往哪儿搁啊!
旁边的青州县令张明远,正悠哉悠哉地轻呷一口茶,见徐启山这副抓耳挠腮的窘样,眼底不由闪过一丝笑意,他放下茶杯,低声宽慰:
“徐将军莫慌,公主殿下深明大义,并非小气之人,心意到了便可,想来不会怪罪。”
这徐九爷,战场上猛虎下山,没想到在这种场合倒像个毛头小子。
就在徐启山准备硬着头皮起身告罪之时,一道身影“唰”地一下从他旁边站了起来,中气十足,正是徐江!
宴席间的众人纷纷侧目,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徐江,一时间议论纷纷。
“这徐家小子,怎么回事?如此不懂规矩?”
“就是,长辈尚未献礼,公主殿下也未发话,他一个晚辈,怎可擅自起立?”
王贵更是双手抱胸,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徐江,嘴角勾起一抹讥诮。
嘿,这愣头青,又开始作死了!好啊,本公子倒要看看你这回怎么收场!
【主播这是要搞事情啊!】
【前方高能预警!非战斗人员迅速撤离!】
【主播: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掏出意大利炮)】
【别怂,就是干!用你的王霸之气,亮瞎他们那24K钛合金狗眼!】
徐启山见状,一张老脸顿时涨得通红,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徐江却纹丝不动,朗声道:“启禀公主殿下!草民徐江,亦有宝物一件,欲献于公主殿下!只是此物……此物有些特殊,需草民出去片刻,方能取来!”
黄雪月那双隐藏在珠帘后的清冷凤眸,在徐江身上打了个转,淡淡吐出两个字:“准。”
哦?本宫倒要看看,你能拿出什么惊世骇俗的玩意儿。
“谢公主殿下!”徐江咧嘴一笑,对着自家黑着脸的老爹眨了眨眼,做了个“稍安勿躁”的口型,然后转身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宴会厅。
徐启山直接给整懵了,僵在当场,脑门上仿佛有无数个问号在盘旋。
这臭小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哪儿来的什么宝物?
张明远则是抚着胡须,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王贵则是不屑地“嗤”了一声,双手叉腰,阴阳怪气地嚷嚷起来:
“故弄玄虚!我看他就是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怕丢人现眼,所以找个借口溜了!什么取宝物,我看是去茅房躲起来了吧!”
司仪太监可不管这些弯弯绕绕,清了清嗓子,见徐江已走远,便将目光重新投向徐启山,继续高声唱喏:“镇边将军徐启山,献礼——”
徐启山被这声唱喏拉回现实,一张老脸更是红得像煮熟的螃蟹,尴尬地咳嗽两声,只能硬着头皮站起身,对着主位上的黄雪月拱了拱手,瓮声瓮气地开口:
“启禀公主殿下,末将……末将乃一介武夫,平日里只知在沙场上舞刀弄枪,对这些风雅之事,实在……实在是不甚了了。此番仓促,竟是……竟是疏忽了,未曾备下贺礼,还望公主殿下恕罪!末将汗颜!”
说着,他那蒲扇般的大手还不自觉地挠了挠后脑勺,一副憨直又局促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