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的滤网被撕开，残破的手臂垂在半空，暗红的液体顺着金属探针滴落。
江天野的呼吸卡在喉咙里，防护面罩蒙上一层白雾。
那人的脸被冰霜覆盖，但左眉骨上的疤痕依旧清晰……
二十年前科考队的随行医生陈铭，曾手把手教他操作钻探设备的老友。
“别靠近！”
林寒的枪口对准管道，军靴碾碎地面的冰渣。
陈铭的喉咙里发出咕噜声，探针刺入管壁，身体如蜘蛛般倒挂而下。
他的眼球被金属薄膜覆盖，胸腔裸露的肋骨间缠绕着发光的红须，每根须尖都缀着米粒大的晶体。
陆云漪的监测仪发出蜂鸣，她踉跄着后退：“能量读数在同步……他成了黑塔的传输节点！”
陈铭的关节反向弯曲，猛地扑向三人。
林寒扣动扳机，液氮弹击中他的肩胛，冰霜瞬间爬满躯干。
但红须从冰层下窜出，裹住陈铭的残躯拖向掩体深处。
江天野的旧怀表从指缝滑落，表盘玻璃映出陈铭扭曲的脸……
那张脸上竟浮现出与女儿江小满相似的微笑。
地下掩体突然震颤。
穹顶的冰棱簌簌坠落，陆云漪扑到控制台前，屏幕上的南极磁场图谱疯狂跳动。
反重力引擎的冷却管渗出蓝光，悬在空中的冰晶开始高频震动，彼此碰撞发出风铃般的脆响。
“引擎过载了！”
她撕开冻结的接线盒，淡金色纹路顺着手腕爬上电路板，“有人在远程操控能量导管……”
林寒拽着江天野冲出掩体。
暴风雪撕扯着防护服，原本平整的冰原隆起无数尖锥，每根冰锥顶端都悬浮着指甲盖大的透明晶体。
江天野弯腰想捡，却被林寒厉声喝止：“空气成分变了！”
老人这才发现呼出的白雾正在凝结。
细小的六棱晶花在面罩内侧生长，像有生命般沿着呼吸轨迹蔓延。
陆云漪的监测仪突然报警，她扯下面罩的瞬间，几粒晶体吸入鼻腔：“这东西在模仿肺泡结构……”
剧痛从肺部炸开。
她跪倒在雪地里，咳出的血沫中闪着微光。
林寒撕开急救包，将过滤阀强行按在她脸上：“用机械呼吸！别让晶体进入循环系统！”
冰原深处传来引擎的轰鸣。
三公里外的军方基地腾起蓝白色光柱，悬浮的冰盖如巨鲸翻身般缓缓抬升。
反重力引擎的外壳龟裂，泄露的能量流在空中交织成网状，每一处交汇点都诞生出新的晶体。
“他们在抽取黑塔能量维持悬浮！”
江天野的胡子结满冰碴，老花镜片后的眼睛充血，“必须切断供给链……”
陈铭的嘶吼从身后传来。
二十年前的科考队员此刻已不成人形，红须将他与冰锥融为一体，胸腔裂口喷出晶雾。
林寒的子弹击碎他额间的探针，腐化的脑组织里竟嵌着块微型芯片。
陆云漪强忍剧痛捡起芯片，淡金纹路突然从指尖暴亮：“这是零点公社的标识……有人把黑塔信号转码成了控制程序！”
悬浮冰盖的阴影笼罩头顶。
成吨的积雪从边缘崩塌，露出下方蜂巢状的金属结构。
反重力引擎的喷射口开始倾斜，蓝光扫过之处，冰层汽化成翻滚的云团。
江天野的防护服警报器尖叫，氧气存量仅剩17%。
“去钻探井！”
老人指向暴风雪中的钢架，“地下有备用的磁暴装置！”
三人贴着冰缝匍匐前进。
陈铭的残躯在百米外重组，红须如蛛网般封堵去路。
林寒掷出燃烧瓶，火焰却在晶雾中冻结成冰雕。
陆云漪将改装过的声波发射器抵住下颌，47赫兹的震荡波让红须暂时麻痹。
钻探井的闸门被冰封。
江天野用体温融化控制面板的霜层，指纹识别器亮起红光。
陈铭的咆哮越来越近，林寒用身体抵住井口，军刀与红须碰撞溅起火星。
闸门开启的刹那，陆云漪拽着两人滚进通道，生锈的齿轮碾碎追来的触须。
地下仓库弥漫着机油味。
江天野扑向墙角的铁柜，扯出布满灰尘的磁暴线圈。
陆云漪的鼻腔不断渗出血晶，她将芯片插入终端，屏幕上的代码如瀑布般倾泻：
“引擎控制系统被篡改了……倒计时和黑塔同步……”
林寒突然按住太阳穴。
他的左眼蒙上灰翳，视线穿透冰层看见恐怖景象……
悬浮的冰盖内部布满发光脉络，宛如巨型肺叶正在舒张。
每一次能量脉冲都催生出新的晶体，这些晶体随风飘散，附着在人体上便钻入毛孔。
“那不是引擎……”
军人嗓音沙哑，“是黑塔制造的器官……它在呼吸！”
仓库顶棚突然开裂。
蓝光如洪水般灌入，磁暴线圈在强辐射下迸出电弧。
江天野将绝缘毯披在陆云漪身上，枯瘦的手指飞速组装设备：“二十年前我们失败过……这次要把能量导入地幔……”
陈铭的头颅撞碎天窗。
他的下颌骨脱落，喉管里伸出红须缠住磁暴装置。
林寒的军刀扎进须根，腐臭的黏液喷溅在防护服上。
陆云漪咳着血启动程序，倒计时突然浮现在所有屏幕：00:47。
“就是现在！”
江天野拉下闸刀。
磁暴脉冲贯穿冰层，悬浮的冰盖剧烈抖动。
引擎外壳迸裂，喷出的不再是蓝光，而是粘稠的金色流体。
这些流体在空中凝结成膜状结构，包裹住飘散的晶体，仿佛给无形的肺叶套上囚笼。
陈铭发出最后的哀嚎。
红须寸寸断裂，他的身体化作晶尘消散在风中。
陆云漪瘫坐在控制台前，监测仪显示南极磁场暂时稳定，但空气中的晶体仍在缓慢增殖。
林寒的护目镜裂开细纹。
他望着逐渐降落的冰盖，瞳孔映出诡异的光斑……
那些嵌入冰层的脉络并未消失，反而随着呼吸节奏明暗交替。
江天野摩挲着女儿的怀表，玻璃碎片划破指尖，鲜血渗入表盘数字的沟壑。
“小满……”
老人的呢喃被风雪吞没。
怀表的齿轮突然转动，早已停摆的指针逆时针旋转，在某个瞬间，他听见冰晶摩擦的轻响……
像是谁在耳畔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