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天打通地下室的时候，一眼看到了毗卢遮那佛，之后下到金属栈道，也见到过一次。再之后突然不见了，胡天一直没当回事，直到再看到毗卢遮那佛，他才想起这件诡异的事。毗卢遮那佛一直在栈道正中，十字路口的位置，身体也是五方佛中最大的，和地底底穴一个高度，几乎占了洞穴三分之一，这么大的体积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了？
“刚才毗卢遮那佛在哪里，为什么我们看不到他？”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洞穴里大诡异，解释不通的地方太多。不过我相信，我们继续往前走，很快会知道答案。”
元贞是很严谨的人，没有确切证据前是不会随便说出猜测的。胡天相信他已经有了答案，只是现在没到说的时候。
“我知道我们遇到了什么事，荷兰艺术家埃舍尔在1960年画了一幅画叫《上升与下降》。画中人们在相连的楼梯上行走，有人看似在爬楼，有人看似在下楼，但整体形成了一个循环的、不符合现实逻辑的空间，呈现出视觉错觉和矛盾空间的效果。我们现在的空间重叠了，在上层空间看不到下层空间。”
雨果一路上也没说话，直到现在才拿出他的大聪明，分析的还很有道理。胡天在上面确实看不到下面的栈道，在下面虽然能看到上面的栈道，但栈道之上的空间仿佛消失了。手电光照上去，像照到一堵黑色的墙。
“你的意思我们遇到了视角悖论，就像埃舍尔的画里一队人顺时针永远向上爬，另一队人逆时针永远向下走。但实际上，他们都在同一平面上无限循环，既无法真正上升，也无法真正下降。”
胡天曾经研究过这种称为 “彭罗斯阶梯”结构，最早被由数学家罗杰·彭罗斯提出，是三维空间中不可能存在的几何图形。胡天曾经玩过的游戏《纪念碑谷》和《无限回廊》都是致敬埃舍尔的视觉悖论。雨果不认为刘置的栈道有问题，而是遇到了视角悖论。
“雨果说的有道理，《上升与下降》不仅是艺术杰作，更是数学，哲学与视觉心理学的交叉点。它挑战了空间的绝对性，是在告诉我们，认知的边界，或许正是创造的起点。《华严经·梵行品》中提到过，初发心时，便成正觉。三世一切劫，解之即一念。这正是说世间的一切，虽然错综复杂，但总有交叉点，重叠处。”
无贞绕了半天艺术，数学，哲学。最终又回到心性上，他所有的话基本都是这样，归有个让胡天意想不到的归处。上不见下，上不见上的栈道，利用的只是物理现象，和心性又有什么关系？说没有，无贞又说的十分在理。说有，胡天又不认可。
“我们没必要去争论悖论，还是先找出路吧。”
胡天早注意到毗卢遮那佛胸口的卐字不见了，出现了一个洞口与金属栈道相连。洞口应该是他们要去的地方，黑漆漆的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古人也真奇怪，地底洞穴的出口竟然在毗卢遮那佛的体内。在信仰至上的古代，这算不算不敬？上边四座佛殿，都是以信为根本，在毗卢遮那佛身上突然出现大不敬，太不合常理。真不知道那个冒着寒气的洞口该不该进。
“二叔，你真确定我们要到那里面去吗？”
“我们前面的路都是按指引走过来的，一直没有错，我相信前面也错不了。”
胡天不知道该相信元贞的自信，还是自己的直觉，正在犹豫不决，元贞已经带着三个人进洞了，外面只剩下胡天一个人。胡天顾不上多想，赶紧追过去。巨大的胸膛越来越近，胡天都能看到肌肉上的纹理。他不是艺术鉴赏家，也没时间欣赏，一步跨到洞中。前面四个人都站在一个平台上往下看。胡天也凑过去，这才看到前面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坚洞，手电光里能看到镶进岩壁的金属爬梯。看样子下面的路是垂直下去，古人是靠梯子上下的。
他望着洞口有些发怵，下面不知道多深，不知道会爬多久。如果困了挂在梯子上睡觉很危险，睡着了很容易掉下去。
“我们坐下来吃饭，补充完水，食物睡觉。睡醒了下去，再想睡觉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一定要保证充足的睡眠。”
元贞总是在证明胡天的担心是多余的，他能想到的，元贞总是想到他前面。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胡天只能听元贞的话吃饭，睡觉。
刘霜在分发食物的时候，胡天才发现食物不多了，水也只剩下三瓶。他们在毗卢遮那佛的胸口坚持不了多久，唯一的办法只有快点下去。
吃过饭大家在平台选中合适的位置睡觉，胡天连日奔波感觉很累，很快睡觉了。他醒来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醒了，在做准备工作。把登山包中没用的东西全部扔掉，减轻重量。攀爬金属梯很费体力，不能带过重的东。几个人又试了手电的亮度，手电还算尽人意。都还能发现光。
元贞还是在前面领队，几个人跟着下去，胡天在最后面。金属梯子很光滑，接触上也不算冷。手电却让胡天非常难受，他往下爬要手腿并用，手电只能咬在嘴里，这样他一路上也不能说话了解情况。往下的路能见度极低，他只能感觉到这是一个柱型的坚洞，并且越往下越窄。洞壁上雕满了佛像，大多都有一个主题在讲一个故事。
七宝池中莲花盛开，伎乐天奏乐起舞，楼阁巍峨。这是胡天能看懂的第一幅画。九面牛首的明王拥妃而立，脚踏象征无明的神只。其形象实为文殊菩萨的愤怒化身，传递“以怖畏降服心魔”的密义。这幅画胡天看不明白，还是元贞解释出来的。而另一幅观音菩萨的忿怒相，头顶马头嘶鸣破除障惑。胡天第一次看到菩萨这么生气。
他连带看画，再往下爬，不知不觉已经看不到洞口，下去了多深判断不出来。在黑暗的空间里，感知都起不到作用，只有意识错误的认为黑暗的空间有无限大。这种感觉非常煎熬，很容易让人患上密闭空间恐惧症，而把人逼疯。
胡天的时间感，空间感不再正确。他知道这肯定是超过了48小时的结果。有科学研究，人在黑暗中过久，将失去时间感方向感。他对时间不能准确判断，身体的感觉是忠于他的，他感觉到口渴，心烦，眼皮沉重。不时提醒自己保持清醒，会随时睡着。他感觉已经到了极限，一不留神就会让疲倦占据大脑，将永远睡过去。可是坚洞像没有头一样，无论怎么往下爬也到不了底。
下面的菜花也应该不太好，明显放慢了速度。胡天担心她会掉下去，快速爬下去离她更近了些。菜花抬起头看他一眼，他看到她嘴里也咬着手电，两个人不能对话，一上一下又爬了不知道多久，在胡天眼睛都无法睁开的时候，元贞叫道：“我们到底了。”
胡天松了口气，下面的菜花加快了速度，他也跟着快速爬下去。感觉也就二十分钟，他踩到了地上，拿着手电一照，立刻傻眼了。他们所在的圆型空间，四面是岩壁，连个能看到外面的窟窿都没有。胡天立刻有了种掉到烟囱里的感觉，他们彻底被困住了。
四周岩壁上也雕刻着壁画，和上面的不同，没有故事内容，是五尊颜色不同的神像。
“这是密宗五大财主，骑白狮持摩尼宝珠和吐宝鼠是黄财神藏拉色波。骑龙持金刚杵与宝棒是白财神藏拉噶姆。红财神藏拉玛波持宝瓶，拥抱明妃。绿财神藏拉那波右手持稻穗，左手握吐宝鼠。黑财神藏拉那姆踏伏魔尸，持颅碗与宝瓶表破除贪执。”
元贞向大家介绍五位神，胡天这才知道在藏地原来也有供奉财神的传统，看来发财致富是全人类的集体理想。可是把他们刻在这里做什么？大家已经到了洞底，按理说这里不是毗卢遮那佛的腿就是脚。难道密宗认为发财和脚有关？还是说和密闭空间有关？
胡天又地四周仔细检查一遍，能够确定没有出口。爬了两天多才下到底，空间又这么小，也不知道会不会缺氧？
“我们是不是要爬回去，再别找路？”
“我们不需要回去，我说过机关是按眼，耳，鼻，舌，身，意开启的。六识我们只破掉四个，身识和意识我们还没有破，是不会轻易出去的。”
胡天对“身识”不懂，问元贞是什么意思。
“身识对应的是触觉，我们要用身触打开机关。”
触就是用手摸，这个很简单。胡天觉得五位财神他一人摸一下就可以了，说不准还能顺便发个财。他看白财神挺顺眼，肤色白，人又喜庆。他伸过手要摸过手要摸白财神的脸。
“不要随便摸，财神有五个，只能一个正确。其余四个应该是陷阱。”元贞大声阻止胡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