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4日上午10点,交易室的环形会议桌上散落着咖啡杯和数据线,浓郁的咖啡香混着电子设备的散热气息,在空调的冷风中形成奇特的气味屏障。陈默盯着LassocV模型的输出结果,眉头紧皱成深川,屏幕上的因子相关系数矩阵如同一团纠缠的红线,将“低市盈率”“高换手”“机构持股比例”三个因子紧紧捆绑。技术总监小李用红色激光笔圈住矩阵右上角,笔尖在“0.92”的数字上颤动:“pearson相关系数达0.92,意味着这三个因子几乎在测量同一市场信号,”他的声音带着技术人员特有的焦虑,“多重共线性导致模型参数估计方差膨胀4.7倍,标准误扩大至不可接受的范围。”
实习生小林凑近显示器,胸前的工牌绳蹭到键盘回车键,褐色的咖啡杯随之倾斜。他慌忙伸手去扶,却不小心用肘子碰翻了旁边的水杯,透明的玻璃杯在桌面上滚动,褐色液体如小溪般漫过键盘。“对不起!”他的声音里带着惊慌,手指下意识地在键盘上乱按,却误触了删除快捷键。因子数据库的确认删除弹窗突然弹出,红色的“删除”按钮刺得人眼睛生疼。
“不!”小李几乎是扑到键盘前,试图点击“取消”,但屏幕瞬间变黑,再次亮起时只剩下空白的数据栏和“因子数据库已清空”的白色字体。他的手指在键盘上疯狂敲击,调取服务器日志的手速快得几乎看不清:“上周的备份还在本地服务器,没来得及同步到云端!”汗水从他的太阳穴滑落,在下巴尖形成摇摇欲坠的水珠。
陈默按住小李颤抖的肩膀,触感能感受到对方肩胛骨的紧绷:“昨天凌晨两点十七分做过增量备份,”他调出服务器后台,语气冷静如冰,“数据应该还在灾备硬盘里。”转向小林时,他的眼神已恢复平静:“小林,说说你刚才提到的思路。”
小林红着脸翻开笔记本,纸页上布满密集的公式和用不同颜色标记的批注,其中美债收益率与消费股的相关性图表被用红笔圈了三遍:“我在想,之前处理宏观因子时,引入美债收益率对冲了成长股风险,”他的手指划过图表中衰退期的负相关性曲线,“现在因子共线性问题,或许可以通过引入外生变量解决,比如用美债收益率作为锚定变量,降低微观因子的共线性影响。”
风控总监王瑾点头,调出2018年熊市的因子表现界面,低市盈率因子的净值曲线在滞胀期呈现明显的下行趋势:“当年低市盈率因子失效,本质是宏观经济环境与因子逻辑的错配,”她的指甲轻点屏幕上的cpI同比曲线,“模型没有纳入通胀变量,导致因子逻辑崩塌。现在美债收益率攀升,成长股估值受压,单纯依赖微观因子必然重蹈覆辙。”
“启动逐步回归法,”陈默递过新的触控笔,笔尖在屏幕上划出一道蓝色轨迹,“先固定美债收益率、cpI同比等宏观因子,再逐步引入微观因子,每步计算VIF值,确保共线性在可接受范围。”他的目光落在小林误删数据的键盘上,污渍还未完全干透,“数据误删是意外,但也提醒我们:因子不是孤立的数学符号,而是相互关联的生态系统,过度简化可能破坏整体稳定性。”
午后14点,团队围在服务器前,看着重新加载的因子库。小林盯着空空如也的宏观变量栏,声音发颤:“Gdp增速、cpI环比这些变量怎么不见了?”小李调出删除记录,脸色瞬间苍白:“关联文件被误删了,这些宏观数据需要手动恢复。”
陈默调出历史日志,2025年4月23日的备注赫然显示:“宏观变量因夏普比率贡献度低,标记为低优先级。”他轻轻叹气:“不是你的错,”他拍拍小林肩膀,“是我们在追求模型效率时,主动剔除了看似冗余的变量,就像为了提速拆掉汽车的安全气囊。”
深夜23点,交易室只剩下陈默的工位亮着台灯,暖黄色的光晕中,LassocV模型的迭代曲线在屏幕上跳动。他独自坐在转椅上,面前的键盘上还残留着咖啡渍的痕迹。当阿尔法参数调整至0.1时,模型终于收敛,因子数量从487个精简至32个,但2018年熊市的回测结果让他皱眉——最大回撤45%,比预期高20个百分点。
他望着窗外的陆家嘴夜景,暴雨再次袭来,玻璃幕墙上的灯光被雨水冲刷成模糊的光带。想起小林白天说的“因子动物园”比喻,每个因子都是独特的物种,过度筛选可能导致生态失衡。在操盘日志中,他写道:“因子筛选不是屠杀,而是共生。每一个被淘汰的变量,都可能在极端环境下成为救命稻草。”钢笔尖在“共生”二字上停顿,墨迹渗透纸页,如同他此刻复杂的心情。
系统提示压力测试程序已就绪,因子数据库的修复进度条停在78%,关键的Gdp增速、cpI同比等宏观变量仍未完全恢复。陈默关闭台灯,交易室陷入黑暗,只有屏幕的微光勾勒出因子重要性排序表的轮廓。“美债收益率”的柱状图在衰退期占据35%的重要性,而“低市盈率”仅12%,这种悬殊的对比让他不安。
他知道,明天的极端压力测试将是一场硬仗。那些被误删又未完全恢复的因子,就像未被召回的哨兵,可能在关键时刻无法抵御即将到来的风暴。但此刻,他只能寄希望于现有的因子生态,在数据的废墟上重建防御体系——就像在热带雨林的废墟上,重新培育能够抵御风暴的植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