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崇勋目光掠过缓缓步入厅堂的仆人,眉宇间不经意地流露出几丝不悦:“何事如此慌张?即便天塌地陷,也自有高个子人担着!”
仆人神色焦急,欲言又止:“衙内,大事不好了。外头传言,右拾遗李昉已上疏朝廷,提及《大周新报》……”
话音未落,李重进与王崇勋几乎是同时立身,脸上写满了急切:“别急,细细道来,究竟是何风波?”
方才,李重进正与王崇勋谈兴正浓,二人眼中闪烁着对《大周日报》封禁后自家报刊能借此东风扶摇直上的憧憬。然而,世事无常,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如同晴天霹雳,怎能不令他们心急如焚!
仆人喘着粗气,他好不容易调整好呼吸,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李昉大人在奏章中严厉弹劾《大周新报》,称其借古讽今,以明皇之事微妙映射朝政,言辞间暗藏锋芒,竟将陛下比作大唐时期的玄宗皇帝,此等行径,实乃大不敬,全然不顾君上威严!眼下,已有钦差奉命前往,意欲查封报馆,并誓要追根溯源,严惩幕后的资助者。”
王崇勋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后背冷汗涔涔,这《大周新报》的背后大股东便是他王氏一族和李重进。他强撑着扶住桌案,声音发颤:“这李昉怎么突然发难?莫非背后是谁在指使?这分明是……”
话未说完,李重进已经一拳砸在案几上,震得茶盏都翻倒在地,滚烫的茶水在锦缎桌布上晕开深色痕迹。
“一定是杨骏那厮!《大周日报》查封后,咱们《大周新报》风头正盛,抢了他不少生意,他早就怀恨在心!”
李重进来回踱步,靴跟重重砸在青砖上,恶狠狠着道:“如今朝堂之上,谁人不知,李昉与杨骏还有范质他们在弘文馆就是穿一条裤子的人,李昉的背后一定是他们在背后捣鬼!”
王崇勋猛地一拽李重进的衣袖,眼中闪烁着焦灼之光:“重进兄,眼下的燃眉之急,乃是彻底销毁报馆内的一应文稿、账簿及往来书信!此外,还需即刻遣人快马加鞭,告知掌柜的,务必叫他咬紧牙关,万不可将我等牵扯而出!”
朝中诸臣,对《大周新报》背后的操纵者或多或少皆有所耳闻,但那不过是心照不宣的秘密罢了。一旦掌柜的在追查之下松了口,王峻只怕又要被推至风口浪尖,面临滔天巨浪!
话音尚未消散于空气之中,庭院之外猛然间响起一连串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重物坠地的沉闷声响如重锤般敲击在两人的心上。王崇勋刚欲启齿探问,却见一名家丁踉跄闯入,浑身血污,膝盖重重磕击地面,声音中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衙内!报、报馆……被弘文馆的人团团围住,掌柜的……已被他们强行带走,还有诸多伙计,亦未能幸免……”
闻听这突如其来的噩耗,李重进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世界仿佛天旋地转,身子不由自主地摇晃起来,仿佛随时都会瘫倒在地。王崇勋眼明手快,一个箭步上前,稳稳地将他扶住,额上青筋暴起,目光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决:“我们绝不能束手就擒,坐以待毙!我即刻去找家父商量,让王家在朝堂之上施展手段,为《大周新报》周旋。”
李重进被王崇勋的话拉回思绪,略一思索,便察觉到了其中的关键所在,他强打起精神道:“王公子,弘文馆那些人擅自查封我们的报社,此等行为显然是别有用心。还请公子代我转告,定要揭露他们的真实面目。”
言罢,他神色一凛,继续道:“而我,则会迅速联络其他友人,告诉他们杨骏此举乃是排除异己,企图一手遮天。我们要团结起来,联名上书,誓要保住《大周新报》!况且,他们若是没有丝毫缘由就直接查封的话,我手中的禁军可不是吃素的”
王崇勋似乎恍然间领悟到了李重进此番行动的深层意味,但他旋即轻轻摇头,婉拒道:“重进兄,其中曲折,怕是你尚未全然洞察。弘文馆肩负之重责,其一便是校正典籍,剔除谬误,如此看来,他们怕是早已料定此局,正静候我等步入彀中呢!”
李重进闻言,不禁愕然,失声道:“这……他们既掌典籍之权,又操持报纸之印,岂不是如同左手交予右手,这般布局之下,我们何以施展拳脚!”
王崇勋略一迟疑,终是张口言道:“若他们肆意践踏规矩,那便休怪我们不客气了。我这就去向父亲禀明此事,我倒要看看,他们是否真有通天彻地之能,还能一手遮天?”
李重进听到这话就点了点头道:“如此就叨烦王公子了!”
……
王崇勋策马急驰,风驰电掣般赶往中书门下,恰逢父亲王峻自那庄严的门扉中缓步而出。平日里,王崇勋鲜少踏入此地,是以王峻乍见儿子身影,眼中不禁闪过一丝讶异,心中暗道:他怎会在此刻出现?
王崇勋加快脚步,刚来到王峻的身旁,刚准备开口说话,王峻却仿佛已洞察其心思,轻轻摆了摆手,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勿需多言,我心中已然明了。此事,只怕大局已定,难以回转……”
王崇勋猛地瞪大了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这番话竟出自自己父亲之口。他一脸愕然,不解地追问:“父亲,这明显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弘文馆查封报馆之时,可曾向中书门下通报,让你们有所知晓?又或是,这一切可有陛下的亲笔旨意作为依凭?”
王峻轻轻瞥向一旁,只见王崇勋的脸庞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之色。然而,他终究还是温和地开口,话语中带着一丝劝诫:“对付《大周时报》的手段繁多。既然你们毅然决然地选择了以规则为剑,那么,遵循法则便显得尤为重要。否则,未来的道路上,你们又将如何站稳脚跟,又如何赢得世人的信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