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珩又一次踏进长公主府，手指在琴弦上随意拨弄着。
这地方他来得都快比怡春院还勤了，每次来都能发现点新东西——今天厅里多了块西域风格的挂毯，昨天摆上了大夏进贡的琉璃盏，那些侍卫站岗的姿势也跟寻常府邸不太一样。
“青竹公子来得正好。”长公主懒洋洋地歪在软榻上，手里转着枚西域金币，“新得了首曲子，你给瞧瞧。”
萧云珩接过曲谱一看——《胡笳十八拍》。这不是讲异乡人思乡的曲子吗？他心头一动，面上不显，手指已经抚上琴弦。
琴声一起，长公主的眼神就飘远了。萧云珩余光瞥见她右手无意识地摩挲左手腕上的一道疤，那形状......怎么看着像被镣铐勒出来的？
“公子说，”长公主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一个人离家十几年，还能找到回去的路吗？”
萧云珩手上不停：“得看这人兜里揣着多少本钱。”
长公主“噗嗤“笑出声，挥手让下人都退下：“听说公子原是萧国贵族？”
琴声戛然而止。萧云珩抬头，正对上长公主清明的眼神——哪还有半点醉意？
“公主查我？”
“彼此彼此。”长公主把金币往空中一抛，“你查我是西域质子，我查你是流亡王爷。不如......咱们做笔买卖？”
萧云珩眯起眼：“公主想要什么？”
“回家。”长公主压低声音，“作为交换，我给你三万西域铁骑。”
三万铁骑！萧云珩心头猛跳，这足够他杀回萧国了！
“公主说笑了。”他强作镇定，“您要真有这本事，怎么还会......”
“被关十五年？”长公主冷笑，突然扯开衣领，心口处一团狰狞的青紫，“寒国老狗给我下了噬心蛊，每月发作，非得他的解药不可。”
她系好衣襟，“不过三年前，我找到法子暂时压住它了。”
萧云珩盯着那团淤青，突然明白为什么每次都要他反复弹同一首曲子——这是在试探他的耐心和城府！
“所以公主需要......”
“一个能在边境接应的人。”长公主压低声音，“下月初八西域使团来贺寿，那是我唯一的机会。”
萧云珩手指无意识划过琴弦：“太冒险了。”
“冒险？”长公主突然掀开软榻暗格，取出一卷羊皮地图，“看看这个再说。”
地图上标着寒国边境布防，还有...三条通往萧国的秘密小路。萧云珩瞳孔一缩——这不正是他日思夜想的军事机密吗！
“成交。”他听见自己说，“但我有个条件。”
长公主挑眉。
“我要先见见你那三万铁骑的统帅。”
三日后，城南赌坊地下密室。
萧云珩怎么也没想到，站在他面前的会是阿勒王子——那个据说正在萧国跟奉帝周旋的西域王子！
“很意外？”阿勒玩着匕首，“我和王姐分头行动罢了。”
原来长公主竟是西域王女！萧云珩这才恍然大悟——王室嫡系血脉，难怪寒国不敢随便让她和亲。
“现在信了？”长公主——不，阿依娜王女从阴影中走出，“下月初八使团来访，宴席上的酒里会混入解药。”
萧云珩心跳加速：“我要做什么？”
“制造混乱。”阿依娜递来一枚玉哨，“听到这个声音，你的人必须同时攻打东、南两处城门。”
离开赌坊时，萧云珩袖中多了份名单——阿依娜在朝中安插的十二个官员。他摸着玉哨，突然笑出声。
“公子笑啥？”小虎摸不着头脑。
“笑命运弄人。”萧云珩望向皇宫，“谁能想到我复国的希望，竟系在一个女质子身上？”
接下来的日子，萧云珩借着奏乐的名头频繁出入公主府，暗中传递消息。攒下的银子全用来收买边境守军。
变故来得突然。那晚他刚回怡春院，就被黑衣人团团围住。
“王爷好算计。”为首的摘下兜帽，竟是寒国宰相！“可惜公主身边早有我们的人。”
萧云珩的手悄悄摸向软剑：“宰相此言何意？”
“别装了。”宰相冷笑，“那西域贱人已经招了。来人......”
话没说完，一支箭突然射穿他的喉咙！紧接着喊杀声四起。
“走！”小虎踹开后窗。
混乱中，萧云珩看见阿依娜一身戎装杀来，西域弯刀所到之处血花飞溅。
“你怎么...”话未说完就被拽上马背。
“噬心蛊提前发作了。”阿依娜在他耳边喘着粗气，“计划有变，现在就走！”
马冲过城门时，萧云珩回头望去——寒国皇城陷入火海。北方是阿勒王子的铁骑，南方...赫然是萧字旗的军队！
“那是......”
“你留在萧国的旧部。”阿依娜忍着痛笑，“我派人联络的。”
萧云珩心头巨震。原来从第一次见面起，这就是个局！那些反复弹奏的曲子，那些看似随意的谈话，全是试探。
“为什么帮我？”
马背上，阿依娜嘴角渗血：“记得你说过...世间万物，皆有因果。”她突然剧烈咳嗽，“我的因果就是......要让寒国血债血偿！”
萧云珩揽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摸到一手湿热——不知何时，一支箭已穿透她的后背。
“撑住！前面就是...”
“没用了。”阿依娜虚弱地摇头，“噬心蛊......”话未说完，她突然抓住萧云珩衣襟昏死过去。
寒国皇宫内，烛火摇曳。
“陛下，西域王女命不久矣，萧云珩逃往边境。“侍卫跪报，“要追吗？”
寒国国君把玩着密信冷笑：“不必。给萧国奉帝传信，就说他侄子勾结西域叛军。”
奉帝展开密信，上面详细记录着萧云珩与阿依娜的密谋。
“三万铁骑？”奉帝将信投入烛火，“萧云珩，西域人真会帮你？”
边境荒漠中，萧云珩抱着奄奄一息的阿依娜，眼睁睁看着西域大军突然调转方向，脸色瞬间惨白。
但他没有时间悲痛，只能抱着阿依娜狂奔。身后马蹄声渐近，他知道，这局虽有变数，但他绝不坐以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