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毫无阻碍,那道金红色气运洪流,如同烧红的烙铁捅进凝固的牛油,瞬间洞穿了玄冰护法全力布下的层层冻结空间,毫无停顿狠狠撞在他布满玄冰棱刺的厚重胸甲之上。
哗啦啦啦……
无数玄冰棱甲,如同朽木般炸裂纷飞。
护法那坚不可摧、硬抗天雷的玄冰甲胄上,一个巨大的、边缘翻卷,如同熔岩灼烧过的恐怖空洞赫然出现。
空洞中央一道极其凝练,如同烧熔恒星核心凝聚的金红色气运之矛,已然穿透了他的胸膛后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玄冰护法缓缓低头,那光滑的、覆盖着面甲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但他那两团幽蓝的冰旋涡瞳孔中,冰冷的旋涡第一次出现了混乱、破碎的痕迹。
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口,那贯穿前后的金色洞口。
没有血流出,洞口边缘冰在飞快地融化、蒸发,发出滋滋的声响,同时又被一股恐怖的灼热力量阻止着修复。
那洞口边缘,残留着丝丝缕缕的金红色光芒,正如同最霸道的蚀骨熔岩,沿着他体内那由纯粹寒煞之力构筑的脉络,疯狂蔓延燃烧。
“呃……吼……”
不再是毫无情绪的冰冷。
那声音变成了极度痛苦的,仿佛灵魂被扔进岩浆地狱的嘶哑嚎叫,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滔天的恨意。
“人……皇……余……孽……”
他僵硬的脖颈,一寸寸抬起,死死盯住山洞深处。
那个挣扎着站起、被青玲珑搀扶着的断臂身影。
“主……上……必……吞……汝……”
最后的嘶吼淹没在体内焚天的金红烈焰之中。
轰……
一声沉闷得如同冰山,在地核深处坍塌的巨响,那尊降临之时冻结天地、威势无边的玄冰护法,他庞大的身躯由内向外,猛地燃起金红色的烈焰。
无数玄冰碎片和幽蓝煞力,如同喷发的火山灰四溅飞射。
瞬间被金红神炎彻底吞噬蒸腾,化作一股精纯无比、却带着刺骨冰寒余韵的玄白气浪冲天而起。
轰……
气浪撞上山坳顶部冰封结界。
冻结一切的幽蓝冰层,如同脆弱的玻璃,咔嚓嚓布满裂纹,随即轰然炸开。
漫天冰晶在阳光下,折射出炫目光斑。
冰冷的月光,带着血腥气的冷风,第一次毫无阻碍地灌进这座温暖的小山洞。
青玲珑抱着浑身是血,断臂处依旧有幽蓝寒毒侵蚀,气息微弱到了极点的姜啸,抬头望向天空。
那双美眸瞳孔骤然收缩,只见那道从玄冰护法焚灭处冲天的玄白气浪顶端,悬浮的太阿残碑,如同一个饥饿了万载的巨鲸,张开无形的巨口,疯狂汲取着玄冰护法残留的精纯煞元。
嗡……
残碑金光前所未有的炽烈。
那道贯穿碑身的巨大裂痕,在玄白煞元和下方姜啸断臂处滴落的,蕴含混沌本源的霸血滋养下,竟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地生长出密密麻麻的金丝。
如同亿万条活着的金线,急速修补弥合着那道触目惊心的裂痕。
裂痕在肉眼可见地缩小,残碑的气息在以惊人的速度复苏壮大。
轰隆隆隆……
残碑修复的同时,这山坳深处,这片曾浸透了周家祖先鲜血,刚刚被混沌霸血染,被玄冰护法焚尽所化的玄白煞元笼罩的大地上,无数微弱的、却无比坚韧的金红色光点,如同深埋地下亿万载的星火,终于感受到了它们等待万古的召唤,纷纷从冻土岩石深处挣脱出来。
化作亿万道肉眼难辨的流光,疯狂涌入那正在极速修复的残碑之内。
碑身剧烈嗡鸣,如同战鼓。
碑体表面,一层层古老玄奥的符文。,在金光中接连亮起,如同活过来一般流转。
一股浩瀚沉重,如同承载了整个远古大地般的厚重威压,从太阿残碑之中苏醒,弥漫开来,直冲九霄。
“人……皇……气…………运……”
残碑内部,一个模糊到极致,却带着难以言喻威严和欣喜的声音,在姜啸残存的神识中炸响。
与此同时,距离此地不知多少万里之外,一片悬浮在九霄之上,由九座血色巨峰拱卫,宫殿巍峨如同天神居所的浮空仙山深处,最核心那座通体漆黑、如同巨兽之口的宫殿内。
一个原本盘膝端坐在无尽血色漩涡中心的身影,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眼睛没有眼白眼黑,只有一片旋转着、吞噬着世间一切光线的混沌深渊。
“唔…………”
一声低沉到几乎不存在的轻咦,却引发了整个黑色大殿空间的剧烈震荡。
大殿四壁无数狰狞厉鬼雕像,眼中闪烁的血光骤然熄灭,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捏碎。
深渊般的瞳孔缓缓转动,似乎跨越了无尽空间,穿透了时光阻隔,精准无比地投射而来,牢牢锁定了远在黑牙群山中,那冲天而起的恢弘金光与人皇气运。
更锁定了金光中心那个断臂浴血的身影。
“找到……你了……”
麻老八,这辈子都没这么恨过自己的耳朵尖。
冷风卷着雪粒子,从他豁了口的破碗边沿扫过,砸在冻得梆硬的黑土墙上。
他像条冻僵的老狗,蜷缩在墙根角角,身上那件打满油亮补丁的老棉袄早被风打透了。
墙那头是个塌了半截的马棚,风从木棍子支着的破窗户洞里灌进来,直往他后脖颈钻。
冷,刺骨的冷,可冷还能忍,要命的是饿。
肚子饿得叫唤不出声,一阵阵发虚打摆子。
麻老八不敢睡实了,竖着耳朵听外面动静。
黑牙城寨死得只剩一口气,前两天那动静太吓人。
天都冻住了,接着是打雷,震得他尿都憋不住。
这两天,寨子里剩下的老弱病残连哭的力气都没了,可那些青鳞甲老爷们反倒越来越勤快了。
咚咚咚……
硬邦邦的靴子,砸在冻土上的声音由远及近,沉得很,一步一坑。
不是寨子里人拖沓虚浮的步子,是搜尸队的老爷们。
麻老八把自己蜷得更小,脸贴着冰冷的泥墙,恨不能用耳朵把那声音推出去。
他听见墙那边老马棚的破门被“哐当”一脚踹开,风里送来青鳞甲老爷冰冷的呵斥。
“滚出来,活着的。”
“上……上仙……”
老马棚里传出老李头抖得像筛糠的声音,“真……真没人了……”
“屁话,前儿个那头刚灭了护法大人的灯,那煞星定藏在这寨子旮旯里。”
一个公鸭嗓子不耐烦地吼。
“搜,给老子一寸寸刮,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沾了他血的土。”
护法大人?灭灯?
麻老八听着这词,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激得他一哆嗦。
前两日那冻住了天地的蓝光……那山里头传出来的非人嘶吼……最后那轰上天的大火柱子……就是护法大人?
灭了?被谁灭了?
一个念头像冰碴子扎进麻老八的木头脑袋,那个在血云堡掀了天的煞星,他还活着?
就在这黑牙城寨里头?
“上仙……”
李老头的声音带了哭腔,“老朽的孙……前两天冻坏了……”
“冻死?老子看是给你这老崽子报信躲起来了。”
声音透着戾气。
“不招是吧?行,给老子搜,把这犄角旮旯翻个底朝天,我看他能藏老鼠洞里不成。”
一阵翻箱倒柜、棍棒砸破木头的碎裂声响起。
李老头带着哭腔的哀求和孩子的微弱咳嗽混在里面,听得麻老八心尖尖跟着抽。
他死死闭着眼,指甲死死抠进身下的冻泥里。
走吧……不管你是谁……赶紧走吧……再不走,这寨子真要被连根刮走了……李老头那娃……他那婆娘死前托我多看顾……
轰……
毫无征兆,像九天之上被捅了个巨大的窟窿。
不是声音,比声音更快,像亿万根无形的、烧红的钢针,毫无预兆地刺穿了整个天穹,狠狠扎进每一个黑牙城寨幸存者的脑袋里。
“呃啊……”
麻老八发出一声短促到极致的惨嚎,身体猛地绷直。
脑袋像被一只冰冷的、巨大的无形铁爪生攥住,狠命一捏。
疼。
不是皮肉的疼,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疼,从魂儿里头撕扯开的疼。
眼前瞬间一片血红。
鼻子里一股热乎乎的东西淌了下来,耳朵彻底聋了,嗡鸣像潮水一样瞬间淹没了一切。
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觉整个天地都在旋转,在颤抖。
一股他无法理解、无法想象,纯粹由滔天剧毒般的愤怒,和痛苦凝聚成的威压,猛地从九天之上砸了下来。
咔嚓……
离麻老八不远那堵本就歪斜的半截泥墙,在这股灭世怒威的冲击下,如同豆腐般无声碎成齑粉,轰然垮塌。
麻老八像块破石头,被一股看不见的巨浪狠狠拍在地上,砸进冰冷的泥土里。
口鼻流血,骨头断了。
可他来不及感觉断骨的疼,那股从高天降下的、裹挟着破碎神魂和惊天恨意的威压,如同亿万把烧红的钢刷,粗暴地刮擦着他每一寸血肉,刮擦着黑牙城寨每一寸土地。
冻土无声无息地向下凹陷,呈现出一种波浪形的、被无形巨物碾压过的恐怖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