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源目光微沉，指腹摩挲着腰间符咒囊开口：“那陈如玥……需不需留个字条？”
“留。此去九死一生，不必让她蹚这摊浑水。”林幻城指尖叩了叩剑柄吞灵纹，墨色衣摆扫过凝结的冰晶血花，眼底寒芒却比剑锋更利——那是未褪的戾气。
杨源抬手掷出三枚透骨钉卡住裂隙边缘，青铜铃铛在袖口轻晃：“正巧前日调了三百玄甲卫在城西待命，本想着寻镜时做个接应，如今倒省了功夫。”他屈指一弹，雷光在掌心凝成雀形符，“让他们一刻钟内集结到这里。”
林幻城颔首时，喉间忽然溢出一缕黑血——这是强行撕裂空间的反噬。他抹去嘴角血迹，靴底碾碎砖缝里滋生的幽冥苔：“走。”话音未落，两人已携手跨入裂隙，身后冰晶血花突然爆发出刺目红光，在鬼气中绽开如曼珠沙华。
裂隙彼端的世界浸在浓稠的碧绿色里，仿佛整个天地都被泡在陈年松脂中。杨源足尖刚点地，腰间符咒骤然发烫，三百玄甲卫已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黑铁重盾相撞声中，为首百夫长单膝触地：“太子，前方三里处发现镜墟残垣，只是……”他头盔下渗出冷汗，“那些镇守傀儡的眼睛，全是活的。”
林幻城拨剑出鞘，寒刃劈开扑面的瘴气，只见远处断壁间浮着数以千计的琉璃眼珠，在绿光中诡异地转动着，每一颗都倒映着他们被拉长的影子。杨源捏碎掌心雷符，青芒在瞳孔里跳动：“结北斗阵！先护着林公子修复灵脉——今日若不闯入这中心，孤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玄甲卫甲胄相撞声震得地面轻颤，三百面刻满镇邪纹的盾牌筑起铜墙铁壁，将两人护在中央。
林幻城背靠断壁闭目凝神，指尖掐着净心诀印抵在丹田处，感受着经脉中翻涌的幽冥鬼气如浊浪拍岸，一寸寸逼向四肢百骸。忽闻阵外传来金属与腐木剧烈碰撞的脆响，紧接着是杨源带着烦躁的骂骂咧咧，尾音里还混着陶罐碎裂的轻响。
“我天！这傀儡肚子里装的是阎王殿的毒汤吗？”杨源一脚踹飞迎面扑来的青铜傀儡，那东西腹腔破裂处立刻涌出青紫色烟雾，沾到石砖便发出“滋滋”蚀响。他捏着剑诀后退半步，袖中十二道符篆应声飞出，在头顶结成伞状光罩挡住毒雾，“给孤把备好的火油搬来！今日若不把这鬼地方烧成八卦炉，孤就把‘源’字刻在龟壳上当聘礼！”
话音未落，三名玄甲卫抬着半人高的陶罐踉跄跑来。杨源挥剑劈开罐口封泥，火油顿时如赤色溪流般漫过青砖，在幽冥苔覆盖的地面腾起滋滋白烟。他屈指一弹，掌心雷化作豆大光珠滚入油流，刹那间烈焰腾空，青紫色毒雾遇火发出尖啸，竟凝成无数张扭曲的鬼脸在空中崩解。
“妙啊！”杨源甩袖抖出三枚透骨钉，将试图绕后偷袭的傀儡钉在火墙上，“这毒雾怕不是用孟婆汤渣子熬的？瞧这烧起来的味儿，比张大师的酒还冲——”话未说完，又有数十具傀儡从断壁后爬出，关节处缠着的褪色红绳在火光中泛着诡异的血色，胸腔开合间竟喷出更浓的毒雾。
林幻城突然睁眼，指尖在剑柄吞灵纹上重重一叩。只见杨源脚下的火油突然逆着地势回流，在他周身聚成三尺火环。“用雷火引！”林幻城掷出腰间玉牌，牌面“幻”字闪过青光，火环中骤然炸开九道雷柱，将扑来的傀儡瞬间劈成齑粉，“这些傀儡沾了镜灵魔气，普通火油烧不干净！”
杨源挑眉接住玉牌，指尖在牌面刻纹上掠过：“早说啊！”他反手将玉牌按进最近的陶罐，火油立刻沸腾着窜起丈高火苗，“看孤给它们来个雷火浴——待会儿完事了，可得让陈姑娘给咱炖锅祛毒汤，孤这嗓子眼里，现在跟塞了十斤黄连似的！”
话音未落，雷火交加的火场中突然传出琉璃碎裂的清响。林幻城瞥见远处废墟深处，有无数琉璃眼珠在毒雾中睁开，瞳孔里倒映着他们被火光拉长的影子，而杨源站在火环中央挥剑的模样，竟与裂隙青砖上那道交叠的影子重合如初。他暗自运转心法，感觉丹田处的幽冥之气已被雷火逼至指尖，忽然听见杨源在火中大笑：“林幻城！待会儿若真点了这往生香，你说咱要不要给这些傀儡烧张黄纸？就当给这虚空之镜的冤魂送份聘礼！”
林幻城忍不住轻笑，指尖凝出一道雷光：“先管好你自己吧——”他挥剑斩向头顶坠落的毒雾，雷光过处绽开朵朵金莲，“待事成之后，我请你去京城里的醉仙居喝个够，如何？”
“这可是你说的！”杨源甩袖抛出整箱火油，雷火瞬间席卷半座废墟，“到时候咱得带上陈如玥酿的梅子酒，可比这鬼地方的毒雾带劲多了！”
火场中，两人的身影在雷光与火焰间交错，而裂隙彼端的冰晶血花，正随着这冲天火光轻轻颤动，仿佛在呼应着某种跨越阴阳的命数。
绿光中，冰晶血花的红光穿透裂隙，在两人交叠的影子里绽开第二朵——宛如双生剑穗终于吸饱了鲜血，在幽冥深处轻轻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