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态归档舱”依旧昼夜不息地嗡嗡作响,吞噬着来自城市各处的“记忆碎片”。
李素芬站在一台电脑前,指着屏幕上的一张图表:“你看这里,这是赵工当年工作过的区域的地下管网图,这是我们根据历史资料还原出来的。你再看这里……”
于佳佳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图上有一个红色的标记,标注着“风向镜”的位置。
“这个位置……” 于佳佳眉头紧锁,似乎想到了什么。
李素芬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缓缓说道:“我查到了一份档案,是关于当年那场未备案的夜间抢修的,档案上说,当时抢修队遇到了一个难题,找不到地下管道的准确位置……”
于佳佳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她突然意识到,赵工留下的那面“风向镜”,可能不仅仅是一个标记,更是一个…坐标!
“我明白了!” 于佳佳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赵小满的电话:“小满,你现在在哪儿?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帮个忙……”
赵小满挂断电话,抬头望向窗外。
夜幕低垂,星光黯淡,废弃的锅炉房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阴森。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外套,走出了家门,他要去一个地方,一个埋藏着父亲记忆的地方。
临走时,他回头看了一眼,桌上放着一张泛黄的照片,那是他和父亲唯一的合影。
照片上,父亲的笑容温暖而慈祥,仿佛在注视着他,鼓励着他。
赵小满握紧拳头,眼神坚定。
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个了断。
“等等我。”赵小满自言自语道。
赵小满独自一人,借着惨淡的月光,摸索到那间废弃的锅炉房。
锈迹斑斑的铁门“吱呀”一声,像老旧的喉咙发出的叹息。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和腐朽的味道,脚下是厚厚的灰尘,踩上去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他记得父亲说过,风向镜的下方,埋着秘密。
赵小满深吸一口气,从工具包里掏出工兵铲,对着墙根就开始挖。
泥土带着微微的凉意,触感粗糙。
不一会儿,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露了出来。
打开铁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本手绘的册子,纸张已经泛黄,带着岁月的味道。
封面上,用略显潦草的字迹写着:《地下节律图谱》。
赵小满翻开图谱,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各种管道线路,以及不同季节、时段、天气下的管网共振特征。
图文并茂,详细至极,简直就是一份活生生的“地下管网百科全书”。
在图谱的末页,用钢笔写着一行字:“传给能听懂的人。”
赵小满的眼眶有些湿润。
他知道,父亲并非想当什么英雄,只是想把这份宝贵的经验传承下去。
他拿出手机,对着图谱一页页地拍照扫描,准备上传到档案馆的数据库。
然而,在提交之前,他却鬼使神差地删去了所有坐标信息。
“爸,对不起,我可能要自作主张一次了。” 他对着空气喃喃自语。
当晚,在那个名为“地底人”的微信群里,赵小满发了一条语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爸没想立碑。他只想有人继续听。”
群里瞬间炸开了锅。各种问号、感叹号如同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赵小满没有再回复,他关掉手机,仰望星空。
城市依旧喧嚣,但总有一些声音,在不为人知的地方,默默回响。
第二天,许嵩揉着胀痛的太阳穴,无奈地叹了口气:“这论文再写下去,我怕是要聋了……”
许嵩最近很烦躁,或者说,他的耳朵很烦躁。
自从没日没夜地死磕毕业论文,他的耳朵就开始跟他闹别扭,嗡嗡嗡的,像有一群蚊子在他脑子里开了演唱会,学名叫做“神经性耳鸣”。
医生开了药,语重心长地嘱咐:“少用脑,多休息,找点大自然的声音听听,放松心情。”
许嵩苦笑,大自然的声音?
他住在合肥的筒子楼里,打开窗户,能听到最“自然”的声音,大概就是楼下烧烤摊老板的吆喝声了。
这天,他百无聊赖地在音乐平台上乱逛,无意间点开了《地底有声》的片段。
开头是粗粝的电流声,像是老式收音机没调好频率,刺啦刺啦的,紧接着,是一阵低沉的轰鸣,像是城市地底的血管在搏动。
就是它!
许嵩瞬间来了精神,这种管道共鸣的低频震动,简直就是天然的白噪音,比那些舒缓的钢琴曲强多了!
说干就干,许嵩连夜把《地底有声》的音频扒了下来,小心翼翼地进行采样,然后,他突发奇想,尝试着把这些管道共鸣的声音,做成一首歌曲的背景音轨。
他自己哼了一段清唱的小调,曲调略带忧伤,又有一种莫名的力量感,歌词很简单,就几句:“城市睡了,它还在呼吸,听不见吗?混凝土的叹息……”
歌名也很简单粗暴——《混凝土的呼吸》。
许嵩也没指望这首歌能火,纯粹是自己觉得好玩,就随手上传到了音乐平台。
结果……
第二天早上,许嵩醒来,打开手机,差点没把手机给扔出去。
999+!
评论区炸了!
“哇!这什么神仙歌曲!我耳机都快震碎了!”
“这不就是我家楼下半夜的声音吗?我还以为是闹鬼了!”
“听着听着,我竟然有点想哭,我感觉这混凝土它也有感情!”
“我妈扫大街三十年,第一次觉得她听得比谁都真。这歌写的就是她每天听到的声音啊!”
“安医大的?Vae?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我粉了!”
“楼上的冷静点,没准人家只是名字像而已!”
“管他是不是真的Vae,这歌是真的好听!单曲循环奏起!”
于佳佳刷着手机,看着《混凝土的呼吸》以火箭般的速度蹿红,嘴角微微上扬。
“果然,人民群众的耳朵是雪亮的。”
她立刻联系了许嵩,开门见山地说道:“许嵩,有没有兴趣搞个大的?”
电话那头,许嵩还有点懵:“搞个大的?搞什么?”
“城市劳作音景创作营!怎么样?听起来是不是很带感?”于佳佳兴奋地说道。
“城市……劳作……音景?这是什么鬼?”许嵩彻底懵圈了。
于佳佳耐心解释道:“就是邀请环卫工、维修工、巡检员这些每天在城市里辛勤劳动的人们,让他们自己作词作曲,用他们的声音,来记录这个城市。”
“这……这能行吗?”许嵩表示怀疑。
“怎么不行?高手在民间!说不定他们能搞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作品呢!”于佳佳信心满满。
陈秀兰接到于佳佳的电话,第一反应是拒绝的。
“于主任,你别开玩笑了,我们这些大老粗,哪会写歌啊?别让人笑话了。”陈秀兰一口回绝。
于佳佳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不慌不忙地说道:“陈秘书长,你可不能这么说,你们每天风里来雨里去,对这个城市最有感情,你们的声音,才是最真实的声音。”
陈秀兰沉默了。
“再说了,这也不是让你们自己写,有专业的音乐人指导,你们就当是玩玩,丰富一下业余生活。”于佳佳继续劝说道。
陈秀兰犹豫了一下,说道:“容我考虑考虑。”
挂断电话,陈秀兰心里犯起了嘀咕。
“写歌?我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能跟写歌扯上关系。”
不过,她转念一想,最近环卫工人的工作压力越来越大,要是能通过唱歌的方式,把他们的心声表达出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行,干了!”陈秀兰一拍大腿,心里有了主意。
她立刻拉上社区老年合唱团的领唱刘桂香,跑到社区活动室,准备搞个“扫帚节拍班”。
“桂香姐,你说咱们唱点啥好呢?”陈秀兰挠了挠头,有点犯难。
刘桂香白了她一眼:“唱啥?当然是唱咱们自己的事儿!咱们每天巡路都看到啥、听到啥、想到啥,就唱啥!”
“有道理!”陈秀兰眼前一亮。
于是,大姐们拿起拖把当麦克风,你一句我一句地,把每天巡路的感受编成了顺口溜,一句句地录了下来。
“井盖跳三下,通知我该打卡;地缝喘一口,提醒你慢些走。”
“垃圾桶满了,赶紧来清;路灯坏了,赶紧来修。”
“风刮得再大,雨下得再猛,咱们也不能停下脚步。”
这些朴实无华的歌词,却充满了生活的气息,听得人热泪盈眶。
赵小满也被邀请担任创作营的“声音顾问”。
他全程沉默寡言,像个局外人。
直到有一天,有人播放了一段地铁隧道风噪的样本。
赵小满忽然皱起了眉头,说道:“这个频率不对,少了个泛音。”
众人一愣,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赵小满也不解释,拿起焊枪,走到一堆废弃的钢管前,对着钢管轻轻敲了几下。
“当!当!当!”
几声清脆的金属震音,在空气中回荡。
“就是这个声音!”赵小满兴奋地说道,“把这个声音加进去,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