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西侧的战场硝烟未散,残阳将最后一缕余晖洒在扭曲的钢铁残骸上。
李云龙蹲下身,用满是硝烟味的手指轻轻擦去一辆报废土坦克上的弹孔灰尘,车身上“抗日救国”的红漆已被炮火燎得斑驳,却依然刺目。
王佑安抱着一摞破损的图纸站在旁边,嘴唇动了动,想说些安慰的话,却被远处传来的马蹄声打断。
“团长!”通讯员气喘吁吁地勒住缰绳,军帽歪戴在头上,“侦察连在雁门关南坡发现一队穿灰布军装的人马,臂章上写着‘八路军’三个字!”
李云龙猛地起身,腰间的驳壳枪撞在坦克残骸上发出清脆声响。他眯起眼睛望向南方,那里的天际线正被厚重的云层压得低沉。八路军?自平型关大捷后,他就听说过这支队伍,但真正碰面还是头一回。“走!”他大手一挥,“带上几个机灵的,去会会这些同志。”
一行人策马疾驰,马蹄踏碎路边的弹壳,惊起几只盘旋在尸体旁的乌鸦。翻过一道山梁时,李云龙远远望见坡下蜿蜒的队伍——灰布军装在暮色中像流动的乌云,每个人的背包上都捆着整齐的草绳,队伍最前方的战士扛着一面褪色的红旗,虽破旧却仍在风中猎猎作响。
“口令!”随着一声喝问,几道黑影从灌木丛中站起,步枪保险栓拉动的声音清晰可闻。李云龙抬手示意身后战士停下,扯开嗓子喊道:“老乡,是自家兄弟!独立团李云龙!”
话音刚落,队伍中分开一条通路,走出个高瘦的中年人。他戴着顶补丁摞补丁的八角帽,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是藏着两簇永不熄灭的火苗。“李团长?”那人快步上前,伸出的手掌布满老茧,“129师769团赵崇德,久仰大名!”
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李云龙这才看清对方臂章上的“八路军”字样,布料虽粗粝,字迹却工整得像是用尺子量过。赵崇德身后,战士们默默整理着队伍,有人悄悄把露在外面的半截红薯塞回挎包,还有个小战士正用树枝在地上演算着什么,旁边摆着本翻烂的《论持久战》。
“赵团长这是要去哪?”李云龙瞥见队伍末尾的几辆马车,车上蒙着的油布下隐约露出医疗器械和弹药箱的轮廓。
赵崇德苦笑一声,指了指远处被日军占领的县城:“去虎口拔牙。师部命令我们炸毁日军的军火库,可现在……”他掀开马车油布,露出里面寥寥无几的炸药包,“就剩这些家伙什,实在不够看。”
李云龙盯着那些炸药包,突然想起土坦克上铁匠老张捐的铁锅,想起老赵沾满油污的笑脸。他摸了摸下巴,咧嘴笑道:“巧了!我们刚打了场硬仗,缴获了些零件,还有群会摆弄机械的能人。要不,咱们搭个伙?”
赵崇德眼中闪过惊喜,随即又有些犹豫:“可这是独立团的战利品……”
“说什么屁话!”李云龙拍了下对方肩膀,震得赵崇德踉跄半步,“打鬼子还分你我?今晚让战士们先歇脚,明天咱们合计合计,保准让小鬼子的军火库变成烟花铺子!”
夜幕降临时,两个团的战士们围坐在临时营地。李云龙让炊事班煮了锅野菜糊糊,又把仅剩的半袋小米掺进去。赵崇德带来的战士掏出珍藏的腌萝卜,分给独立团的兄弟们。火光映照着一张张年轻的脸庞,有人在低声哼唱家乡小调,有人借着月光擦拭枪支,还有几个战士凑在一起,争论着土坦克和缴获的日式坦克哪个更厉害。
李云龙和赵崇德蹲在篝火旁,就着地图商量作战计划。赵崇德用树枝在地上画出军火库的布局,李云龙则在旁边标注日军岗哨位置。“这军火库建在悬崖边,只有一条山路能通上去。”赵崇德眉头紧锁,“强攻肯定不行。”
“那就智取。”李云龙捡起块石子,砸向火堆迸出火星,“让几个会日语的战士扮成日军运输队,开着咱们的土坦克摸上去,等进了军火库,里应外合!”
正说着,远处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一个穿灰布军装的女战士抱着个药箱走来,月光落在她清秀的脸上,臂章上的“八路军”三个字随着步伐微微晃动。“赵团长,伤员的伤口都处理好了。”她声音轻柔,“就是消炎药不多了……”
赵崇德还没说话,李云龙已经掏出怀里用油纸包着的半盒盘尼西林:“拿去!伤员比什么都金贵!”女战士一愣,看向赵崇德,得到肯定的眼神后才接过药盒,轻声说了句“谢谢”。
夜深了,营地渐渐安静下来。李云龙躺在干草堆上,望着头顶闪烁的星辰,耳边还回荡着赵崇德讲述的129师抗战故事。那些关于夜袭阳明堡、伏击七亘村的传奇,让他热血沸腾。他突然意识到,八路军这支队伍,就像漫山遍野的野草,看着柔弱,却有着生生不息的力量。
而此刻,在这雁门关下的临时营地,两个不同番号的队伍,正因为同一个信念紧紧凝聚在一起。李云龙摸了摸腰间的驳壳枪,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明天,就让小鬼子看看,八路军和独立团联手,能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