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好像挺有意思。
昏暗的屋子里只有一盏油灯,搁在桌子上,被几道小菜围在中间。除此之外,就是倾泻如水的月光。
林清梦站起来环顾一圈,走到窗边,伸手拉上厚实的黄麻帘子。
房间忽然就黑了下来。
凤星河抓着浴桶嚷嚷,“哎哎哎!你怎么把灯给熄了。”还没抱怨完,一双手臂穿过腋下,把他给抱了起来,接着一件轻薄如翼的纱衣披到了他的身上。
刹那间,房间又亮了,贴着墙壁闪烁着小小的火光,一星一点的连成一片,宛如赤红色的星海。
凤星河的眼睛一眨不眨,凝视着林清梦,他的身上只剩一件暗红色的中衣,那件外袍已经跑到了自己身上。
“小殿下,你好像误会了。我虽然是灵魂,但是能做的可多了。”
轻薄的外衣吸了水汽,变得潮湿不堪。
凤星河紧张的猛咽口水,那双桃花眼里的侵略性太强,自己好像是捕兽笼里的猎物、砧板上的鱼、案板上肉,“师尊,您冷静点儿,我胡说八道的!”
他已经被扔到了床上。
凤星河手脚并用滚到床里,“那个、这是家黑店!等会儿要来宰我们的!”
万一深入交流到一半,楼底下那个老家伙带人上来收人头了,会不会留下心理阴影啊。
林清梦低沉的笑了几声,跪着上床把他抓进怀里,“不要紧,你都说了,他们要到半夜才会来。”
……
“啊……”
一直在随着节拍低吟的凤星河突然绷紧了身体,嗓子里发出压抑的、嘶哑的咯咯声。
林清梦轻轻掰过他的脸看了看,眼神涣散,微微张着嘴。眼睛是红的,鼻尖是红的,整个人都红透了。
画面太过香艳,林清梦舔了舔他的耳垂,喘息粗重,“小殿下,到底舒不舒服?”
“……”
凤星河根本就不想理他。
……
真好,没死,又活下来了。
凉了的洗澡水重新被加热了一回,凤星河脖子以下都泡在水里,满眼怨气的瞪着罪魁祸首。说好了的休息呢?
林清梦穿戴整齐,烘干了衣裳,扫了眼桌子上的酒菜,“你饿么?要不要吃些东西。”
凤星河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哼哼,“切~!都说了是黑店!黑店!还吃吃吃!也不怕吃死你!”
林清梦哑然失笑,这副模样很像当初天天骂人的小殿下啊。“你怎么知道这是黑店的?”
“哎呦,我无所不能的师尊江湖经验不足啊!”
凤星河“呼啦”一下把胳膊从水里抬了起来,环抱着搭在桶边,歪着头枕在胳膊上。挑眉得意道:“楼下板子上的房间牌都摘掉了,也就是说有客入住,可你听见动静了么?”
“还有那两桌客人,哪有食客喝酒,掌柜睡觉的?他们明显是一伙的!”
“啧啧~再闻闻这呛鼻子的血腥味,指不定杀了多少人了。”
林清梦整个人都是柔和的,笑吟吟的盯着他,自信又聪明的小炉鼎可真招人稀罕啊。“泡完了么?泡完了就出来,我好把你的衣服投一投烘干。”
满屋的星火散去,支窗半开夜风微凉,凤星河睡的很沉。
三更鼓刚敲了一遍,泛着寒光的刀尖悄悄的插进了门缝里,接着“咔哒”一声,门栓被人从外面挑开了。
林清梦悄然无声的翻身坐起,微弱的响指声后,漆黑的房间里骤然亮了起来。
来人有三,为首的正是那个老翁,只是他身材矫健,哪里有半点儿佝偻虚弱的样子。
林清梦坐在床边,皮笑肉不笑,声音冰冷,“阁下漏夜来访,可是有什么事吗?”
那老翁仅仅看了他那么一眼,立刻变得激动起来,“你是……”陡然拔高的嗓音又被他压了下去,语调里是控制不住的兴奋,“浅予仙君?!您没死?”
“难怪招摇山的结界坚不可破!真是太好了!”
凤星河刚想坐起来,一听话头不对,连忙转身面向墙壁。完了完了,这老头该不会是哪家仙门的正义之士吧?这副样子被看见,师尊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
林清梦皱眉盯着他,在脑海里搜索了个遍,也没想起来在何时何地认识这么个人了,“你是……?”
老翁右手抬至左耳处,搓摸了两下轻轻一掀,竟然撕下来一张人皮面具,“仙君,是我!”
“傅掌门?”
林清梦委实是大吃一惊,“你怎么会在这儿?这、这是家……”
伪装成老翁的,竟是天衍剑宗掌门傅筱生!
“说来话长。”
傅掌门挥了挥手,跟在他身后、两名手握长剑的“店小二”收了法器,又悄悄退了出去。
傅掌门跟在二人身后,将房门重新阖好,挂上门栓,复又折回桌边。桌上的酒菜一口未动,还放着一张面具,“仙君,那个戴面具的邪修呢?”
他第一反应是林清梦带着面具来住店,但是身材相差太多,那个人太瘦了。
林清梦走到桌边坐下,回头瞄了眼床里,忍着笑意喊了两声,“星河,还趴着作甚?快来见过傅掌门。”
啊啊!老狐狸!就不能当我不存在么?
凤星河整个人都窝在了被子里,又贴着墙角。从桌边看去,倒是很难发现那里还有个人。
“您说谁?星河?”
傅掌门惊诧的直接跳了起来,“凤星河?您那个入魔的逆徒?”接着上前几步,眉头紧锁盯着床榻里面。这会儿算是看清了,蛹动的被子下面,可不是猫着个人么!
林清梦曲指轻轻敲了几下桌子,发出清脆的叩击声,声音已然沉了下来,“傅掌门,过来坐。”
“星河是本君的道侣,你这么看着并不合适。不如给本君讲讲,你怎么会在这儿的。”
道侣……!!
心跳漏了一拍,凤星河啊凤星河,你到底在胡乱的担忧些什么?!以老狐狸的性格,肯定是要昭告天下的啊!
他都不怕,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凤星河扯着被子蹭了蹭眼睛,一翻身坐了起来,蹬上靴子,对着傅筱生行了一礼,“见过傅掌门。”
因为知道夜里有人会来,除了头发有些乱,他此刻的穿戴都是齐整的。
傅掌门呆在原地,半张着嘴巴,抬手指着凤星河,又转身指着林清梦,“你、你们……”,来来回回几次,才找回声音,“都是男子不说,你们可是师徒!这、这成何体统?!”
唉!就知道会这样!
凤星河怔怔的眨了眨眼,抿着唇望向林清梦。
林清梦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面寒如霜,抬手祭出一根锁链卷到凤星河的腰上,将他拉到身边,硬是搂着坐到自己的腿上。冷笑道:“什么体统不体统的?碍着你了么?”
“傅筱生,与其操心本君的家务事,你不如赶紧说说在这儿做什么呢!?”
“本君耐心有限,不想再问第四次了!”
傅掌门盯着抱坐在一起的二人,脸色青红交加。沉默了一会儿,他还是走了过去,只是坐的老远。别开眼不看他们。
“仙君,令徒、老夫是说您的道侣,他可是入魔了吗?都说那日法阵失败,是因为他……”
林清梦轻轻挠了挠凤星河的手心,不悦的打断,“傅掌门!星河是被人陷害,具体情况太过复杂,今日不便多说。你是不打算回答本君的问题了吗?”
“怎么会?”
傅掌门飞快的转头看了眼凤星河,果然是满身秽气,心中不免纠结。转念又想到招摇山的结界,暗道,若是仙君倒戈,实在没必要费心费力保着一山的人。
“仙君,大阵那日,老夫带着全派弟子赶赴岐山。后来法阵失败,邪修、魔族横行,我们也没有回去,就近抗敌。”
林清梦轻轻颔首,并未多言打断。
傅掌门长长的舒出一口气,眸色暗了暗,颇为伤怀,“那几日,我派弟子死了大半。”
“后来魔族势大,邪修、妖族横行,众仙门幸存的人都躲了起来。直到勾陈神君被俘之后,魔头才不再紧逼,我们就悄悄的出山打探情况……”
除了天衍剑宗,还有无妄门、碧泉仙宗等许多仙门,都散出去不少弟子,装作寻常百姓混到城里。
过了几日,大家一碰头,才发现魔族在各个国家的国都,和人口密集、资源富饶的大镇都设了结界。
城里的人是富者活穷者死、顺者昌逆者亡,已经被屠了一遍。
寻常百姓有钱的可活,没钱的都被带走了,要么供邪修虐杀取乐,要么被妖族当了粮食。身怀灵珠的修士,要么喝下他们的魔药,归顺入魔;要么则是死路一条。
除了魔族选中的城镇,旁的地界时不时就是鬼门大开,百姓自然会往安全的城镇逃命,一旦进了城,还是拿钱买命。
只有魔族的人,也就身带秽气的,才能随便进出,享受上宾的待遇。换句话说,这些城镇最终将变成魔域,魔族当道,人族百姓不过是仆从和食物罢了。
“原来如此。”
林清梦低头在凤星河耳边轻笑几声,“歪打正着,你还成了座上宾。”
凤星河白了他一眼,随后咽了咽口水,看着傅掌门小心翼翼的问道:“我夜里进城的时候,遇到巡逻的士兵,他们都是魔族吗?有一个穿黑袍的,您晓得是什么人吗?”
“魔族哪里能做寻常兵卒!?”
傅掌门冷哼道:“那些都是屈服在淫威下的寻常士兵罢了!”
“上到宫里的皇帝、大臣,下到打更的更夫,城里一切照旧。魔族要的就是这种繁华的假象。”
“至于你说穿黑袍子的,应该是魔族那个神秘‘尊上’指派的人。”
黑袍子,尊上?
林清梦挑了挑眉梢:“那个‘尊上’该不会也是一身黑袍吧?!有人见过么?怎么个神秘法?”
“正是一身黑袍!”
傅掌门回身坐的笔直,说到正事也不再避讳,盯着他正色道:“我等都见过他。之所以说他神秘,是因为那人没有五官!他的脸上是一团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