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行舟隔了两天又来了，不过是大晚上来的。
他直接去了牛棚。
“你是郑国峰？”薛行舟凝视着对方。
郑国峰点头，“你是？”
“我娘是李婉仪。”
薛行舟说完之后，就观察他的反应。
只见他浑身一抖，有些不可思议的注视着薛行舟。
同时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一直忽视了一个关键信息，那就是李婉仪有几个孩子，他没问。
薛行舟看他脸色一直在变化，一会儿惊讶，一会儿好似又明白了什么。
片刻后，他慢慢冷静了下来。
他看着薛行舟，“你今年可是24岁？”
薛行舟没想到，他突然来这么一句。
但还是点头，“对。”
郑国峰见他承认，一个大男人竟然红了眼眶，看来是真的。
薛行舟眯起了眼，他手指微缩。
“你怎么了？”
郑国峰伸出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然后急切想要说些什么，但却浑身抖得厉害，好像突然间失语了。
“我…我是——”
薛行舟见他那个样子不知怎么突然有些看不下去了，他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后背。
“咱们出去慢慢说。”
薛行舟知道这屋里还有别人住着，进去不方便。
“好。”
郑国峰进去披了件衣服，跟郭老爷子他们打了个招呼，就出来了。
两个人在牛棚的不远处停住了，现在是大晚上，外面很安静，但今晚的月光很亮，能清晰的看清人的表情。
郑国峰仔细的打量着薛行舟。
许久之后，才缓缓说道：“我和你娘从小就有婚约，又一起长大，在同一所学校上学，十八岁那年，我们两个确定了关系。
在我26岁的时候，因为国家混乱，情况不明，我父母准备带我出国定居。
可是当时我和婉仪已经在一起了，我本来想带她一起走，但她舍不得她的父母亲人，最后因为一些事，所以我跟着我父母就先出国了。
本打算等我们在国外安顿好了，就回来把她们一家都接过去。
可是没想到，我妈妈在国外突然染病去世了，处理完我妈妈的后事，也耽误了回来的时间。
隔了一年多的时间，我才从国外回来，没想到等我找过去的时候，她们却告诉我，婉仪等不到我，而且她怀了身孕，又听人说我在国外已经结婚了，周围的人对她指指点点，她受不了跳河了。
我本来是不相信的，婉仪虽然看着娇弱，但她性子坚强，就算受了委屈，她也不会寻死的，更何况，她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会等我回来的。
只是后来她妹妹李婉晴给了我一封婉仪留下的亲笔遗书，遗书上写着她怀了身孕，难以忍受别人的指点，而且说我背信弃义抛弃了她，所以生无可恋了。”
郑国峰说的缓慢，脸上带着苦涩。
薛行舟听得很认真，也能想象出当时政局未定，很多人恐慌，跑到国外的人很多。
“要是别人这么说，我也许不会相信，但婉仪一直最疼爱她的妹妹婉晴，李婉晴从小跟着我和婉仪屁股后面，她清楚我和婉仪之间的事，所以我才相信了她的话。
只是没想到我会在这里碰到你妹妹，她和你娘年轻的时候，长的一模一样。
我看着她就想起了你娘，我觉得这是上天在提醒我，我不由的开始怀疑起了当初的那份遗书的真假，而且李婉晴这些年变化真的太大了，我从她身上看不到以前的影子，她变得狠辣，前些年，因为她男人是革委会副主任，所以夫妻两害了不少人。”
“所以你找到了我妹妹，打听我娘的事？”
郑国峰点头，“对，我没想到我的怀疑是对的，你娘果然没死，可我想不通，她既然没死，为什么不回来找我，难道她真的因为当初我回来迟了，所以在恨我吗？”
“我娘从来没有跟我们提起她以前的事，只是从我记事起，她就身体不是很好，三天两头的生病。”
“怎么会？婉仪她身体很好的。”郑国峰诧异的说道。
“我娘生下妹妹后，就不怎么出门了，我妹妹十岁那年，终于撑不住了。”
说起李婉仪的死，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许久之后，薛行舟问他：“所以你问我们年纪，是怀疑我妹妹是当初我娘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后来发现年龄对不上，现在又怀疑我是那个孩子？”薛行舟多敏锐，一下就联想到了郑国峰话里的意思。
郑国峰点头，“如果你娘肚子里的那个孩子生下来，现在就跟你一般大。”
“薛长林这个名字你听说过吗？”
“没有听过。”
郑国峰当初就从薛悦嘴里知道了婉仪后来嫁给了一个叫薛长林的人，但他周围确实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人。
薛行舟沉思起来，看薛长林的样子，很明显是认识他和李婉晴的，但郑国峰却说他不认识薛长林。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薛长林应该原本不叫这个名字。
“或许他改名了。”
郑国峰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我应该认识他？”
“嗯，很有可能。”
看来很多事情还得从薛长林那里入手。
郑国峰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薛行舟。
“这是李婉晴给我的，说你娘留给我的遗书，上面的确是你娘的笔迹。”
薛行舟接过来，但是没打开。
“遗书可以给你，但里面有张照片，希望你看了之后可以还给我，那是我唯一的一张照片了。”
“好。”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的氛围。
等了片刻，薛行舟开口道：“你回去吧，我走了。”
“你——，叫什么？”郑国峰有些期待的看着他。
“薛行舟。”
薛行舟说完就走了。
郑国峰在那里站了许久，直到郭老爷子叫了他一声。
“杵那里干嘛呢，赶紧往回走，半夜了，真是的，一大把年纪了，还让人操心。”
“知道了。”郑国峰应了一声，也回了神。
看着郭老爷子还在门口等他。他快走了几步。
薛行舟回了家，点燃煤油灯，打开了那个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