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郢沉默着,和苏倾城走在雪地里,答复江启臣的只有咯吱咯吱的脚步声。
江宋忍不住插了句嘴,“少爷,江总还没吃饭。他在这里站了几个小时了。”
沈郢充耳不闻,苏倾城拉住了他。
她小声道,“不是还剩下些土豆和羊肉,要不给他吃得了?我晚上想吃拉面,剩菜倒掉挺可惜的。”
其实是她怂了。
毕竟江启臣是个牛逼轰轰的人,要是把没饭吃的账算在她头上,找她麻烦,即使沈郢护着她,也会有无妄之灾。
她适当讨好,总归伸手不打笑脸人。
沈郢却说,“邻居有狗。”
给狗吃都不给爹吃?
苏倾城也跟她爸有仇,但如果同时有条狗和她爸同时争抢一份伙食。
她会……
给狗吃也可以。
沈郢恨他爸,跟她恨他爸没区别。
如果不是他爸,他妈不会死。
这么一想,苏倾城也讨厌起沈郢他爸来了。
她点点头,“也对。可以给狗吃,我怎么没想到。”
不过她胆子没那么大,说话的声音只有沈郢能听到。
沈郢说要给狗吃的话却不小,江启臣和江宋都听到了。
苏倾城怕江启臣用眼神杀她,推着沈郢的后背,让她离开。
他们走后,江宋看着他们的背影,“江总,您总说少爷原不原谅您,您无所谓,只要他能接管江家,可是他到瑞士来,您应该知道他不是逃跑才对,毕竟苏小姐拖家带口,在国内有个公司,而苏小姐是少爷的软肋,您完全可以掌控少爷,却还是跑到这边来找他,您是为什么?
您也可以强制让少爷娶文小姐,在这件事上,您又让步了,由着少爷京市韵城两头跑。
您应该是不想少爷再记恨您吧,既然不想他记恨您,您不如让少爷娶了苏小姐,您肯定也知道少爷不会让自己的孩子住在那个书房的。有些事,或许放开了,对您和少爷都好。”
江启臣却仍在看雪,他指着雪山的方向,“江宋,看见那座雪山了吗?它就在那里,千千万万年。一层一层的雪覆盖上去,下面说不定还有千年前的雪呢。它们从雪变成了冰,深藏在瞧不见摸不着的地方,永不见天日,渐渐他们也成为了雪山的一部分。
这座雪山不就是江家吗?它庞大,它深不见底,我们这样的人,不就是底下的积雪?
我曾也想断了,所以迟迟不愿结婚,我不想我的孩子变成我这样,直到我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传承,是身不由己。
阿湘走的那年,我也想走出那个书房,可我不敢。
我一动,有些东西会崩塌。我放纵,我们这一脉,就会终结。你知道那个书房在那里多少年了吗?”
他看向江宋,“两百年,经历过重建,装修,却从没有变过地方。我父亲曾经告诉我,那是江家的根,我们只能盘踞在那里,若是散了,我们这一脉也就散了。”
江宋不明白。
可能角度不同,所思所想也不同。
他小心翼翼地问,“那苏小姐那边……”
江启臣从雪山上收回视线,“虽然说不上聪明,但也不笨,若是生出来的孩子随阿郢,便带回江家养着吧。不过她不能进江家,她若是进了门,阿郢怕是满脑子就只有伺候她了。”
他冷哼了声,“刚才我去那屋里,苏倾城游手好闲,我儿子在厨房里忙东忙西。做了的东西还不给他老子吃,宁愿去喂狗,对苏倾城却鞍前马后!”
江宋捏捏眉心,这是吃醋了。
看来他家江总还是个人,没成为神。
他将伞撑在江启臣头顶,“您小心感冒了,医生交代过,您现在这种情况不能着凉。”
“走吧,回去吃药。”
江启臣说完,大步流星朝着住处走去。
江宋跟在身后,他再次看向沈郢离开的方向,这对父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和好。
而此时,沈郢带苏倾城到了一片空地前。
空地在山坳间,一眼望过去,平坦无比。
苏倾城一屁股坐在雪地里,她抬起手,笨拙地捶着酸胀的腿,“到了吗?”
“嗯。”
沈郢在她身边坐下,帮她揉捏,“就是这里,我画画的地方,这块地我买下来了,每年都会种鸢尾花,初夏这里会有花海,要来看吗?”
苏倾城讶异,“你在这里种鸢尾花干什么?”
沈郢轻声道,“之前你跟我去画展,看到了一副鸢尾花,你说很好看,还告诉我鸢尾花代表暗恋,所以我种了,想找机会带你来看,可惜现在没开花。”
他抬眸,眼底泛着愉悦的笑意,“不过上天待我不薄,暗恋成真,我能做你的男人。”
苏倾城看着沈郢,心里酸酸涩涩的。
是不是她什么话他都记在心上。
她用头撞他肩膀,“你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好,我很有压力的,会觉得亏欠你。”
沈郢将她的帽子往下压了压,将寒风挡在外面,“喜欢你是我的事,我做什么也是我心甘情愿的,与你无关。如今该亏欠的人是我,因为我的身份让你苦恼了。”
苏倾城在沈郢的颈窝蹭了蹭,“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了,我怕我会得糖尿病。”
“以后我做控血糖的东西给你吃?”沈郢低笑,又在她耳边轻喃,“可我想说我爱你,很爱你,或许我生命的全部就是爱你,倾城,很抱歉,我就是这样的人,把我的爱说给你听,我都会幸福。”
他在大雪中拥着她,越抱越紧。
苏倾城心里真的甜度超标了。
她还是一如既往喜欢听,刚才不过是口是心非。
她在他怀里抬起眸子,对着沈郢做了口型,“我也很爱你呀。”
沈郢看着她说,薄唇的弧度越来越大,他说,“我听不见。”
苏倾城攀着他的肩头,与他附耳,悄悄说,“我最爱郢郢了,你能告诉他吗?我不想他患得患失,不想他没有安全感,更不想他偷偷难过,他难过,我的心会碎掉哦。”
“嗯……”沈郢声音居然哽咽了,他带着轻微的鼻音,“我会告诉他,他的倾城也爱他,他会很开心。”
“大哭包。”苏倾城鼻子也有点酸。
她取下手套,用掌心捂住他的双眼,“不许掉眼泪,要结冰了啦。”
细嫩的手一下就冻红了,沈郢忙给她戴手套,“会长冻疮的。”
苏倾城看着他发红的眼,眼角真的有薄冰了。
她想去给他擦到,手机却响了。
苏倾城拿出手机看了眼,皱起眉头。
傅母?
他们很久没联系了。
她接了电话。
傅母在电话里有些心力交瘁,“阿律又住院了。医生说他有并发症,他……想见你,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