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离开的那天，上海下着小雨。
\"最多两周就回来。\"她在安检口前紧紧抱住我，头发上的雨水蹭湿了我的脸颊。
我故作轻松地拍拍她的背：\"放心处理你的事，店里最近要进新货，我忙着呢。\"
\"每天视频。\"凛竖起小拇指，我勾住她的手指，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安检通道，我胸口像被挖空了一块。虽然凛的父母态度有所缓和，但这次她独自回日本处理前经纪公司的合约纠纷，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回到店里，小张正忙着整理货架。\"老板娘走了？\"他随口问道，被我瞪了一眼后赶紧改口，\"凛小姐走了？\"
\"嗯，回日本办点事。\"我打开电脑，强迫自己处理积压的订单，但思绪总飘向千里之外的东京。
第一天晚上，凛如约发来视频。屏幕里的她看起来疲惫但精神不错，背景是她在东京的公寓。
\"律师说情况比想象中复杂，\"她咬着下唇，\"公司声称我擅自解约造成损失，要赔偿两亿日元。\"
\"多少？\"我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折合人民币一千多万？\"
凛点点头：\"但律师说这是虚张声势，实际金额可以谈判。\"
我们聊了一小时，直到她那边天快亮了才挂断。放下手机，我盯着天花板发呆。虽然凛从未详细提过她在日本做偶像时的经历，但从偶尔的只言片语中，我能感觉到那不是什么愉快回忆。
接下来三天，凛每天都会在固定时间发来视频。第四天，视频迟到了两小时，她解释说会议拖延了。第五天，只有简短的文字消息说太累改天再聊。第六天，没有任何消息。
第七天早上，我忍不住拨通她的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却是一个陌生女声：\"もしもし？\"
\"凛在吗？\"我用蹩脚的日语问。
对方说了几句快速的日语，我只听懂\"现在不行\"几个字。电话突然被挂断，再打过去已经关机。
不安像墨水般在心头晕开。我打开日本娱乐新闻网站，用翻译软件浏览最新消息。一则标题让我的血液瞬间凝固：
「元人気アイドル星野凛、复帰へ！事务所と和解成立か？」
（前人气偶像星野凛或将复出！与经纪公司达成和解？）
配图是凛低头走进某栋大楼的照片，周围全是保镖，根本看不清她的表情。文章提到她将\"重新考虑职业规划\"，却只字未提中国男友或Youtube频道。
我的手开始发抖，继续搜索相关新闻。另一家八卦媒体爆料得更直白：
「星野凛、中国人恋人との関系を否定？事务所侧がコメント」
（星野凛否认与中国恋人关系？经纪公司发表声明）
正当我准备仔细阅读时，店门被猛地推开。两个穿制服的人走进来：\"我们是市场监管局的，接到举报你们销售侵权商品，请配合检查。\"
\"什么举报？我们所有商品都有正规授权！\"我震惊地站起来。
他们不由分说开始检查货架，最后指着几款国产动漫周边说这些涉嫌侵权，要全部暂扣。我拿出授权文件，他们却声称需要进一步核实。
\"在调查期间，请暂停营业。\"领头的人冷冷地说，贴上了封条。
我站在店门口，看着玻璃门上刺眼的封条，手机里还显示着关于凛的负面新闻，突然意识到——这绝不是巧合。
回到家里，我疯狂地给凛发消息、打电话，全部石沉大海。晚上九点，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电话，我立刻接起来。
\"欢喜先生？\"是个说中文的女声，带着浓重日本口音。
\"我是！你是谁？凛在哪里？\"我急切地问。
\"我是里美，凛的朋友。\"对方压低声音，\"凛被公司软禁了，他们没收了她的手机。\"
我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新闻上说的是真的吗？她否认我们的关系？\"
\"不！\"里美声音更低了，\"那是公司发的声明，凛根本不知情。她拒绝合作，所以被关在公司的公寓里...\"
我详细询问了地址和周边情况，里美告诉我那里24小时有人看守，连外卖都要经过检查。
挂断电话后，我坐在黑暗的客厅里，盯着墙上凛的照片。照片里的她穿着白色连衣裙，在我店里对着镜头比耶，笑容比阳光还灿烂。
现在她被关在某个豪华牢笼里，被迫否认我们之间的一切。
我打开电脑查询飞东京的机票，最早一班是明早六点。银行账户余额显示五万多元——足够应急，但如果在日本长期滞留就捉襟见肘了。
收拾行李时，我特意带上了凛留在我这里的一条丝巾，上面有她常用的香水味。闻着这熟悉的气息，我下定决心：不管多难，一定要把她带回来。
凌晨四点，我拖着行李箱出门，给老妈发了条含糊的短信说去日本找凛，让她别担心。出租车驶向浦东机场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
值机柜台前，地勤小姐看了看我的单程票：\"先生，您的返程日期是？\"
\"不确定。\"我老实回答。
她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您有日本签证吗？\"
我这才想起日本需要签证！冷汗瞬间湿透后背。正当我手足无措时，地勤小姐补充道：\"如果您有发达国家签证，可以免签停留15天。\"
\"美国签证可以吗？\"我翻出护照里去年去动漫展办的十年美签。
她检查后点点头：\"可以，但请注意停留期限。\"
飞机起飞时，我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放松。十小时的航程中，我试图睡觉却不断做噩梦，梦见凛被关在笼子里，而我怎么也打不开锁。
成田机场的人流让我头晕目眩。虽然学了几个月日语，但广播和标识上快速滚动的假名还是让我眼花缭乱。我磕磕绊绊地买了张去东京市区的快线票，跟着人群挤上车。
里美约我在新宿站见面，这是东京最复杂的车站之一。我拖着行李在迷宫般的通道里转了半小时，终于在西出口看到了举着我名字牌子的娇小女生。
\"里美？\"我试探着问。
她点点头，警惕地环顾四周：\"跟我来。\"
我们走进一家拥挤的咖啡馆，角落里里美才开口：\"情况比电话里说的更糟。公司威胁要起诉凛违约，除非她同意复出并切断与中国的一切联系。\"
\"这合法吗？\"我握紧咖啡杯。
\"灰色地带。\"里美苦笑，\"合同条款模糊，公司有专业律师团。而且...\"她犹豫了一下，\"他们暗示掌握了凛的一些...私人照片。\"
我胸口像被重锤击中：\"什么照片？\"
\"不是那种，\"里美赶紧解释，\"是凛以前压力大时...服用处方药的画面。如果公开，虽然不违法，但会毁了她清纯的形象。\"
我长舒一口气，随即又愤怒起来：\"所以他们就这样控制艺人一辈子？\"
\"在日本娱乐圈...很常见。\"里美低下头，\"凛已经很幸运了，至少没遭遇更过分的...\"
这句话背后的含义让我不寒而栗。我转移话题：\"她现在具体在哪里？\"
里美从包里拿出一张手绘地图：\"这是六本木的高级公寓，公司在顶层有长期包房。凛被关在那里，有两个女经纪人24小时轮流看守。\"
我仔细研究地图：\"大楼安保呢？\"
\"需要门禁卡或住户确认才能进。\"里美咬着吸管，\"我试过假装快递员，但前台直接拒收了。\"
我们讨论了几种方案，都难以保证成功。最后里美说：\"凛最喜欢去附近一家叫'椿'的咖啡馆，如果能让她到那里...\"
\"怎么通知她？\"我皱眉，\"她连手机都没有。\"
里美神秘地笑了：\"化妆师佐藤是我朋友，她明天会去给凛化妆。如果能传话...\"
我们约定保持联系，里美匆匆离开前提醒我：\"欢喜先生，小心。公司有黑道背景，他们不会对破坏计划的外国人客气。\"
我在新宿找了家廉价商务酒店住下，房间小得行李箱都打不开。窗外是闪烁的霓虹灯和川流不息的人群，这座庞大的都市冷漠而陌生，我的凛就被囚禁在某个灯火通明的高楼里。
第二天一早，我按里美给的地址来到六本木那栋公寓楼。四十八层的玻璃幕墙大厦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入口处穿着制服的保安警惕地巡视着。我在对面咖啡店坐了一上午，观察进出人员，发现除了住户，只有穿特定制服的服务人员能直接进入。
中午时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出租车下来——是星野教授！他严肃地和保安交谈后进了大楼。我差点冲出去，又怕贸然行动会坏事。二十分钟后教授出来，脸色比进去时更阴沉。
我悄悄跟上他，在转角处鼓起勇气喊道：\"星野叔叔！\"
教授猛地回头，看清是我后明显震惊：\"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找凛，\"我直接说道，\"她被公司软禁了，您知道吗？\"
教授的表情复杂起来：\"我刚见过她。公司提出优厚条件让她复出...\"
\"但她不愿意，对吗？\"我急切地问。
教授沉默片刻：\"她说...要回中国。公司很生气。\"他看着我，\"你不该来，这很危险。\"
\"我不会丢下凛不管。\"我直视他的眼睛，\"叔叔，请帮帮我。\"
星野教授长叹一口气：\"我尝试过带她走，但法律上她已成年，如果自愿留下...\"
\"她不是自愿的！\"我声音提高了，\"他们威胁要曝光她的隐私！\"
教授眼中闪过一丝愤怒：\"果然如此...我就觉得不对劲。\"他思索片刻，\"听着，我明天要回京都，但我会联系一位律师朋友。你住哪里？\"
交换联系方式后，教授匆匆离去。我回到观察点继续蹲守，下午四点左右，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大楼出来——是凛！虽然戴着口罩墨镜，但那走姿我绝不会认错。
她身边跟着两个西装女性，一左一右像押送犯人。他们在路边等车时，凛突然抬头看向我所在的方向，虽然不可能看到我，但那瞬间我的心跳还是漏了一拍。
出租车载着她们离开，我赶紧拦了辆跟着。二十分钟后，车停在一家美容院前。我在马路对面看着她们进去，犹豫要不要冒险接近。这时手机震动，里美发来消息：
\"佐藤传话，凛想喝椿咖啡馆的皇家奶茶。\"
我立刻搜索这家店，发现就在美容院隔壁街！这不是巧合，凛在给我发信号！
椿咖啡馆装修复古，顾客大多是附近上班族。我点了招牌皇家奶茶，坐在角落观察。半小时后，美容院那三人果然出现，两个经纪人坐在靠门位置，凛则被安排在里侧。
我的心跳快得像要蹦出胸口。凛摘下了墨镜，眼睛下有明显的黑眼圈。当经纪人低头看菜单时，她迅速环顾四周，目光扫过我时停顿了一秒，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
我该怎么做？直接冲过去可能适得其反。这时服务员送来奶茶，我灵机一动，在收据背面写下\"明早10点，后门？\"然后塞给服务员一张钞票，指了指凛那桌。
服务员会意地走过去，把收据放在凛的奶茶杯下。一个经纪人警觉地问了什么，服务员微笑着解释是抽奖活动。凛假装不经意地翻看收据，然后把它揉成一团握在手心。
离开时，她经过我的桌子，轻轻掉落那个纸团。我等她们走远才捡起来，发现上面多了一行小字：
\"监控太多，找佐藤。\"
回到酒店，我辗转难眠。凌晨一点，手机突然响起，是个陌生东京号码。
\"欢喜先生？\"一个女声用日语说，我勉强听懂，\"我是佐藤，凛的化妆师。\"
我立刻用蹩脚日语夹杂英语回应。佐藤英语不错，告诉我明天她会带凛去电视台录影，这是机会。
\"地下停车场，白色面包车，上午十点半。\"她简短地说，\"准备车，快速离开。\"
挂断电话，我既兴奋又紧张。租车！日本是左行！我连驾照都没带！紧急联系里美，她答应帮忙找朋友借车，明早在电视台附近等我。
天刚亮我就退房，拖着行李来到约定地点。里美和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已经等在那里，旁边是辆老旧的丰田。
\"我学长健太，\"里美介绍，\"他愿意帮忙。\"
健太腼腆地点头，用简单英语说支持自由恋爱。我们把车停在电视台地下停车场入口附近，紧张地等待。
十点四十分，一辆白色面包车驶入。透过前窗，我隐约看到后排的凛。面包车停下后，佐藤先下来和司机说话，然后打开侧门。凛跟着她出来，身边还是那两个经纪人。
就在这时，佐藤突然指向反方向喊了什么，趁经纪人分神，凛猛地朝我们这边跑来！
\"快！\"我推开车门，凛几乎是跌进车里。健太立刻发动车子，我们听到后面传来尖叫和脚步声。
凛扑进我怀里，浑身发抖。我紧紧抱住她：\"没事了，没事了...\"
她从包里掏出护照和钱包：\"我...我只抢到这些...\"
\"足够了。\"我亲吻她的额头，\"我们直接去机场。\"
健太熟练地穿行在小路中，避开主干道。里美不停查看后方：\"希望佐藤没事...\"
\"她安排好了，\"凛声音嘶哑，\"假装被我胁迫...公司不会太为难她。\"
成田机场的出发大厅里，我们买了最近一班回上海的机票。凛用我的外套遮住脸，直到登机口才稍微放松。
飞机起飞时，她紧握我的手：\"他们...他们说要毁了你。举报你的店，在网上的黑料...\"
\"我知道，\"我轻声说，\"但比起失去你，这些都不算什么。\"
凛靠在我肩上，眼泪浸湿了我的衬衫：\"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傻瓜，\"我抚摸她的长发，\"我可是跨越海洋来找你啊。\"
飞机穿过云层，阳光透过舷窗照在我们交握的手上。虽然前方还有无数问题要面对——店铺被封、合约纠纷、网络舆论——但此刻，拥有彼此就足够了。
\"回家。\"凛闭着眼睛呢喃。
\"嗯，回家。\"我望着窗外无边的蓝天，轻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