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晴萱看着他宽阔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陆警官这么贴心,以后结婚了,肯定也会对自己媳妇儿很好。”
陆景丰的脊背瞬间绷直,他的动作也顿住了。
他闷声开口,声音低沉得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我暂时还不考虑结婚的事情。”
说罢,他又加快了脚步,将那些带刺的藤蔓拨得更开。
穆晴萱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样,但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追问。
暮色如墨,天边最后一缕橙红被山坳吞噬时,穆晴萱背着背篓踏上村口的泥泞。
陆景丰紧随其后。
远处,姚静兰正站在院门口,佝偻的身影被门框勾勒成深褐色的剪影。
这时候的村里还没通电,大院门口放置了一个煤油灯。
微风吹来时,火苗轻轻晃了晃,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晴萱丫头,这是……”
老人的目光落在陆景丰身上,浑浊的眼睛微微眯起。
煤油灯的光晕里,她看不太清陆景丰的五官和长相。
“他是陆警官,当年被爷爷救过的病患。”
穆晴萱将背篓放在檐下的石凳上,竹篾与石板碰撞出轻响,“特意从城里来道谢。”
陆景丰挺直脊背,抬手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您好,奶奶。当年若非穆老先生和穆同志相救,我恐怕早就死了。”
他的声音低沉、真挚。
姚静兰的眼神瞬间柔和下来,像是想起了什么。
她轻轻摆了摆手:“老头子在时总说,行医救人是本分。你能记着这份心,他泉下有知,想必很高兴。”
说着,她转身推开院门:“进来喝碗热汤吧,山里的夜凉。”
“不用了,奶奶,趁着天色还没完全黑,我先带陆警官去祭拜爷爷。”
“跟我来吧。”
她轻声说,转身走向后山的方向。
走了大半个小时,两人终于站在穆洪国的墓碑前。
陆景丰的喉结剧烈滚动,墓碑上“穆洪国”三个隶书大字在夜色中清晰可见,右下角“孙女穆晴萱立”的小字被青苔覆了半角。
“对不起,穆同志……”
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愧疚:“我原本带了烟酒和锦旗,我原本带了一些礼品,可是因为迷路不小心搞丢了。”
穆晴萱蹲下身,用指尖拂去墓碑上的落叶,唇角勾起一抹淡笑:“没关系的。爷爷救人原本就不图回报,心意到了比什么都重要。”
陆景丰猛地挺直脊背,对着墓碑重重鞠躬,三次。
接着,他后退半步,军靴在草地上碾出两道浅印,抬手敬了个军礼。
当两人转身时,夜色已经彻底笼罩下来。
山脚下的村落已亮起零星灯火。
穆晴萱望着漫天星斗,想起两人也不是陌生人了,便随口邀请道:“陆警官,要不留下来吃个便饭?山路黑,不安全。”
陆景丰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几分惊喜,又竭力保持着镇定:“那就打扰了。”
两人又走了半小时回到家。
穆晴萱掀开竹帘时,一股浓郁的鱼汤味扑面而来。
霍长风正站在灶台前盛汤,青瓷汤勺与碗沿碰撞出清响。
他听到脚步声后转身,却在看见陆景丰的瞬间,指尖猛地收紧。
“陆警官,你怎么在这?”
霍长风的声音带着几分冷硬,瞳孔微微收缩,目光如刀般扫过陆景丰周身。
陆景丰的脚步陡然顿住,莫名有些心虚。
“我……”他张了张嘴,喉间突然发紧。
天色太暗了,姚静兰有些看不清东西,便摸索着戴上老花镜。
她眯着眼打量两人,布满老茧的手拍了拍陆景丰后背:“,“这孩子是来感谢老头子的救命之恩的。”
“长风你知道吗?”
穆晴萱眼睛亮晶晶的,惊讶道:“陆警官就是八年前我和爷爷救的那个军人!我今天在山上遇到他时,简直不敢相信!”
陆景丰尴尬地挠了挠头:“确实没想到会这么巧……”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在霍长风几乎结冰的目光中,突然生出一种偷了东西被抓现行的窘迫。
霍长风握着汤勺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指节泛白。
“是吗?”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将汤碗重重搁在桌上。
“都先趁热吃饭吧。”
姚静兰招呼着众人坐下,让陆景丰不要客气,喜欢什么就自己夹。
霍长风向来是个能隐藏好自己情绪的人,喜怒不形于色,姚静兰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
可坐在霍长风身边的穆晴萱却敏锐地发现了他的情绪异常。
他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浓重的阴影,喉结随着咀嚼动作剧烈滚动。
穆晴萱咬了咬唇,往他碗里夹了根油麦菜。
筷尖碰到他的碗沿,发出细碎的响。
霍长风抬眼,眸光晦暗不明,眼底翻涌的暗潮让穆晴萱心头一紧。
穆晴萱用眼神问他,是不是心情不好?
霍长风只是吃掉了那根油麦菜,避开了穆晴萱的视线,没有回复。
穆晴萱皱了皱眉。
刚想仔细问问,又反应过来现在场合不合适,便压下心头的疑问。
等到吃完饭,姚静兰招呼着陆景丰让他先住在家里的客房,夜色太深了,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
陆景丰下意识地看向穆晴萱,直到穆晴萱也点头后,他才安心地答应下来。
“谢谢穆同志,谢谢奶奶。”
穆晴萱再一转头,发现霍长风已经独自把碗筷洗完,又回到了卧室。
她急忙追进去,问:“老公,你怎么了?”
霍长风瞥了一无所知的穆晴萱一眼,插在口袋里的右手捏了捏口袋里的物什。
他心里憋着一股火,却又无处可发。
“没事。”他的声音闷得像塞了团棉花
“你明明有事!”穆晴萱的声音里带上了怒气,
他喉结滚动,想说“我只是吃醋”,却说不出口。
明明八年前,和穆晴萱有过一场缘分的人,是他。
根本不是那劳什子陆景丰。
霍长风解释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