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堂装模做样下棋的那一僧一道，此刻也是仰着头，冲着蓝蓝的天空望了半天。
半晌都没发现什么异样，反倒是脖子一直僵着，此刻觉得生疼。
见慧觉和尚摸了摸光头，灵虚子终究是没忍住，好奇问道：“老秃驴，那小子说的是啥意思？难道真有上天会保佑这扬州城百姓度过这一劫？”
慧觉和尚看着棋盘，似乎在思考如何落子。
“稍安勿躁，那么多年了，你这牛鼻子怎么还是这般急躁的性格？你我闯荡江湖这么久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没见过？现在若真是有那大罗金仙下凡，降下甘露普渡众生。老衲觉得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慧觉和尚落下棋子，继续说道，“我看小张掌柜那孩子不是毛毛躁躁的人，既然动了，那多半是心里有数的。要我说啊，你我两个老家伙帮不上忙，老老实实在此下棋，不给别人添乱才是真的。”
灵虚子刚要开口斗嘴，便听见院门被张黄推开，他大步流星地走来，于辰跟在后头，像个跟班一样，不是很了解张黄意欲为何。
张黄抓起桌上也不知道是谁的那杯凉茶，一口灌下，然后“砰”地把杯子顿在石桌上。
“喂！老道长！求你个事，开坛！求雨！赶紧的！事成之后您老往后三个月的伙食我们育婴堂包了！”
灵虚子明显是没有反应过来，愣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开口：“都什么跟什么啊？怎么突然要求雨了？你可知道开坛做法是多麻烦的一件事吗？”
张黄不屑一顾：“老头，知道你本事大，化神期大佬！呼风唤雨不是小菜一碟？别磨蹭了，需要啥供品香火，我育婴堂包了！现在！立刻！开坛！”
经过一番解释，众人才了解张黄到底要干什么。
之前小酒就说过，这重楼辟毒散即可内服也可外用。
张黄觉得既然一家一家送药来不及的话，那为何不另辟蹊径，如果此药外用也可以的话，为何不直接洒遍全城，让所有人一起用药，岂不是节约了上门送药的时间？
于辰听了他的话，询问道：“你的意思是想通过扬州城降雨，同时在天上挥洒重楼辟毒散，形成形成天降药雨的局面，从而一次性让全扬州城的百姓解毒？”
张黄用力拍了下于辰的后背！
“聪明！”
这一下差点让于辰呕出二两血。
一旁的慧觉和尚也是颇为赞赏地点点头，似是对他这个方法颇为满意。
不过灵虚子却并没有表现得很高兴，他瞥了张黄一眼，又抬头看了看这一望无际，碧蓝无垠的天空，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这天真是连一点云也没有啊！
灵虚子道： “小张掌柜，不是道爷我推脱。这时候开坛，时机不对。”
张黄嗤笑一声：“时机？啥时机？等老天爷自己想起来下雨？黄花菜都凉了！老头，你是不是怕损耗修为？放心，事成之后想吃什么你随便挑！不让你吃出个糖尿病、脂肪肝来算我张黄功夫不到家！”
灵虚子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哼！小人之心！你以为道爷我稀罕你家那点吃食？”
话到此处明显老道长顿了一下，要说不稀罕张黄烧的菜那肯定是假话，单说那名为可乐的饮品，那真是比上贡的新茶喝起来都要味美。尤其是这大热天的，坐在树荫下，喝口冰镇可乐，想必也是件极痛快的妙事。
无奈天公不作美，注定是成全不了灵虚子的愿望了。
“是这天地之气，它现在就不想下雨！”
老道长放下棋子，手指随意地在石桌上划过，指尖过处，留下几道焦黑的痕迹，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灼烧过一般。
“看见没？这叫‘枯阳锁水’之象。天上那光，看着亮，实则燥火之气充斥乾坤，水元精魄都沉到九地之下睡大觉去了。现在开坛，就像拿根棍子去捅一个装满了火药的火炉子。别说降雨了，就是起点风都难。”
张黄看着那焦痕，脸色变了变，但还是不愿意承认。好不容易想出的办法，他不想试都没试过就放弃 “捅就捅！凭你化神修士的本事，还怕炸了不成？最多费点力气呗！总比干看着强！”
老道长眼神变得严肃起来，盯着张黄。
“费点力气？小张掌柜，你想得太简单了。强行去撬动这‘枯阳’格局，十有八九，引不来甘霖。”
张黄有点急了：“那不还剩下一二了吗？总有机会吧？试试啊！”
灵虚子缓缓摇头，语气斩钉截铁： “剩下那一二，更糟！冒然开坛做法搞不好燥气反冲，直接引下天火，把扬州城直接烧成白地！或者惊动了地底的火煞，引来旱魃游荡，那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张黄一时无语，说实话他不太相信灵虚子的说法。不就求个雨嘛，行就行，不行就不行，现在又是引天火，又是招旱魃的，至于吗？搞得自己是要献祭城池一般，要不要这么夸张？
不过对方是化神修士，理当见多识广，犯不着编一些瞎话来骗自己这个凡夫俗子玩，完全不合理。
灵虚子顿了顿，看着张黄不甘心的眼睛，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但拒绝之意更坚。
“小张掌柜，道爷我不是神仙，只是比你们多懂一点这天地的脾气。现在动手，不是难，是蠢！而且蠢完了，还不保证能成！搞不好还帮倒忙，惹出更大的祸事！这种赔本买卖，风险高，收益没谱，傻子才干。所以，不成，不开坛。”
也不知道老道长这话哪点刺激到了张黄，少年气得脸色发青，猛地站起来，指着灵虚子。
“你！老头！你……你们这帮修士就眼睁睁看着？！一个个修炼都是为了什么？只为了自己长命百岁？”
对面的灵虚子也没什么表情，只是重新拿起棋子，眼皮又耷拉下去： “看着！等‘枯阳’之气自己泄了，或者等水元精魄睡醒了翻个身，自然就有转机。除非你小子能请得动那行云布雨的神仙，要不这几天里想看到下雨，只有去梦里找咯。急，没用。再吵吵，扰了本道爷下棋，小心我用拂尘抽你。”
张黄看着油盐不进的老道长，一肚子火没处发，狠狠一跺脚，转身气冲冲地走了，石桌上只留下几道焦黑的指痕。灵虚子你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又抬头看了看天，手指在袖中飞快掐算了几下，最终只是低低叹了一声：“痴儿……天意难违啊，但似乎还有一线生机......真是参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