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允一愣。
“你怎么知道这事?”
转念一想,宋轻瓷前几日可能掉进了染疫之人的尸坑中,脸色又微变。
抓住了宋轻瓷的手,有些急切地问道。
“听闻这病会传染,你没事吧?”
宋轻瓷回握住他的手,安抚道:“我没事。”
“我方才进城时,看到有大夫在给进城的人检查……”
萧允松了口气,接过话道:“是,我那日去护国寺后山寻你,看到了一个尸坑。”
“坑中都是染病之人的尸体,京兆府也不知此事,可惜那引起尸体让珏儿叫人烧了。”
“我只能让京兆府派了人来查探。京中人员冗杂,若有染疫之人入城,只怕会死伤惨重。”
宋轻瓷目光怪异看向萧允,娇美的脸上带着几分狐疑。
“你说,那些尸体被公主烧了?”
萧允想起这事,清俊的脸上也浮起了几分气恼。
“我当时出去寻你了,等回去那些尸体已经被焚烧殆尽了。”
宋轻瓷轻叹一声,把这几日的推理,和萧允说了一遍。
萧允听完,神色怔愣,像是完全不敢相信宋轻瓷说的话。
宋轻瓷目光澄澈地看着他,脸色很平静。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这一切,但我可能猜中了大半真相。”
这事的幕后主使,如果不是皇帝,就是公主。
她知道萧允看似冷漠,杀人不眨眼,但其实最重感情。
不然,他也不会那般辛苦,把他的母亲和妹妹扶上高位,并且纵容萧珏胡作非为。
不然,也不会对自己一个已对他无用的人这般维护。
看似冷血的人,内心反而有一方角落,藏着珍视的人,且只要不触及底线,就绝不翻脸。
若非自己和萧珏对上,以萧允的性子,应该也不会动萧珏。
宋轻瓷提醒萧允。
“殿下,如果这是一个阴谋,最后我可能会身败名裂,被你赐死。”
萧允闻言,握着宋轻瓷的手紧了紧,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
宋轻瓷吃痛,但看萧允满眼冷厉,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萧允只觉得脑海中一片混乱,如玉的脸上也浮起了几丝烦燥。
宋轻瓷也不打扰他,悄悄抽回了自己的手,转身出了包厢,让小二添了清心静气的菊花茶上来。
不知过了多久,萧允终于回过神来,漆黑幽深的双眸看向宋轻瓷。
“轻瓷,你放心,这事的幕后主使无论是谁,我都不会让他伤你。”
宋轻瓷面上露出几分浅笑,替萧允倒了一杯菊花茶。
“殿下,如果幕后主使是公主,或是你父皇,你非得选一边站,你会站我,还是站他们?”
她也不想逼萧允选边站,可是设局之人,已是她的仇人,她不可能与他们和平共处了。
一个欲置她于死地的人,也不可能放任她自由自在地活着。
萧允面色微沉:“如果是父皇,我不会手软,如果是珏儿……”
他的声音顿住。
他对嘉明帝没什么感情,毕竟幼时他也是放任他们在冷宫受人欺凌的陌生人。
他心知嘉明帝女人多,子女也多,对母后,对他,对萧珏感情都不深。
会让他当上太子,一是他自己聪明会筹谋,二是嘉明帝需要扶持他来制衡母家强大的端王宁王,并非真的欣赏他。
这要势利多疑的父皇,于他而言,有还不如没有。
可萧珏,确确实实是和他一起长大,陪着他在冷宫中吃尽苦头,为了扶他坐上太子之位,曾为他挡过刀剑,喝过毒酒,数次助他计划得逞的亲妹妹。
要他就此舍弃,他心中实在纠结。
宋轻瓷早已看出萧允萧珏兄妹情深,所以也没有再逼迫他做选择,只是淡淡地说道。
“昨日我入城抓药,发现能治病的药材正被人大量收购,殿下若不想到时无药可用,还是得尽快想到应对的法子。”
“传出只救余州疫民消息的人,也望殿下派人去查清楚。”
“另外,余州的情况,也请殿下尽快派人去查清楚。我不想因为自己一个被嫉恨,便连累全城的人。”
她说完,又从袖中取出昨夜贺松临画的那张画像,放在萧允面前。
“这是给疫民送给养的人,有些可疑,也需要好好查一查。”
看宋轻瓷面色冷了不少,萧允心中一慌,下意识抓住了她的手,轻声道。
“轻瓷,我……”
宋轻瓷抬头,神色平静地看着他。
“殿下,现在要紧的事很多,你若不想我成为众矢之的,还是尽快布局吧。”
“我们的对手已经先我们很多步了,若是事情闹大,我只怕只能以死谢罪了。”
萧允心头一紧,本就冷白的皮肤愈加苍白,漆黑的瞳孔中也闪过一抹痛色。
宋轻瓷起身欲走,又似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向萧允。
“对了,我早上入城时,看到官差将可能染疫之人带走了,你可知他们被带去了何处?”
萧允回道:“我让他们将染疫之人集中起来,方便统一治疗。”
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大周朝以前发生过瘟疫,对于患病之人的处理,应该会有一套成熟的应对之策。
只是宋轻瓷心里总有些不安,如果幕后之人针对她而来,不可能这么轻易收手。
“我想去看下他们的集中地,殿下方便带我去看看吗?”
萧允点头。
京中见过他的人不多,他现在又是便服出行,只要他不主动暴露身份,能认出他的人很少。
两人快速出了城,跟在被诊出疫病之人的身后,很快到了集中疫民的地方。
那是一片临时搭建的茅草房子,每个房中都挤满了人,一个个都面色苍白,双目无神,看起来无精打采的,如同行尸走肉。
茅草屋后面,有一大片刚刨出来的坑,不少要在旁边排便,即便是冬日,闻起来也臭气熏天。
再远一些,则是一个巨大的深洞,像是刚挖出来的,此时里面已扔了不少尸体。
宋轻瓷掩住了口鼻,看着眼前情景,脑海中就一个想法。
这些人死期将近了。
萧允担心靠近了会被感染,拉着宋轻瓷离远了一些,问在一旁看守的官差。
“这些人既被诊断出了疫病,为何不给他们喝药,反而放任他们在此处等死。”
那个官差见他穿戴考究,倒是不敢直接驱赶人,只是阴沉着脸说道。
“上面说了,药材要留给余州和京城的疫民用。”
他看了眼茅草屋中哀嚎不止的疫民们,面上闪过一丝怜悯,但很快又波澜不惊。
“这些人就自求多福吧,谁让他们既没生在余州,也没生在京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