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起跟去了沈宅。
顾希玥对沈宅的布局相当熟悉,没有去往正门,而是来到了后门,从一个草木掩映的狗洞里钻了进去。
进府后,她也没多做停留,直奔柳泓姨娘所在的院子。
萧允一早就让人传信给了柳泓,清空了其小妾院中的人,就等着顾希玥自投罗网。
顾希玥心中焦急,竟也不觉不对劲,直接冲进了房内。
柳泓的这位小妾名叫沈月珊,生得千娇百媚,气质温婉柔弱,进府二十余年盛宠不衰。
然而此刻,她躺在床上,却是面容枯槁,脸色苍白,两颊深陷,再不复往日的娇美,老妇之态尽显。
顾希玥在床边坐下,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床上的女子,低低地叫出了声。
“娘……”
沈月珊昏昏欲睡间,听到熟悉的呼唤声,缓缓睁开了眼。
看到床边陌生的面孔,她却没有惊骇,反而狐疑地叫出了声。
“你,你是姝宁吗?”
顾希玥点头,伸手握住了沈月珊的手,双眼不自觉湿润起来。
“娘,你怎会落得如此地步?”
沈月珊有些咬牙切齿地开口:“都怪那个贱蹄子,昨夜我喝了她端上来的汤,便开始上吐下泻,今日更是卧床不起。”
顾希玥一愣,很快反应过来。
她娘说的人,应该就是占据了她真正身体的人,也是真正的宋楚盈。
她心下莫名闪过一丝不安,神色慌乱地开口。
“娘可有请大夫看过?大夫怎么说?”
沈月珊脸色顿时有些阴狠,冷声道:“大夫说我染了疫病……”
顾希玥一惊,下意识松开了握着沈月珊的手,身体也往后挪了挪。
沈月珊没注意到顾希玥的反应,继续说道:“但我知道,我根本不是染了病,我是被下药了。”
顾希玥松了口气,脸色稍安,重新上前,握住了沈月珊的手。
“娘,这一年来你们不是一直相处得极好,她为何会忽然对你下药?”
这一年来,她人虽在余州,但一直有和沈月珊通信,知道府内情况。
真正的宋楚盈说好听点是心思单纯,心胸城府,说难听点就是个白痴,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懂。
被夺舍进沈府一年多,却仍旧傻呼呼的,寄往余州的信件全被沈月珊截下了也不知道,还在那悲痛自己的家人不要自己了。
还说什么既来之,则安之,她分明就是没有自救的能力,才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沈月珊摇头:“娘也不知道,她去参加完公主府的宴会,回来后便像变了个人。”
顾希玥脸色微变,很快便推测出真相。
“娘,宋轻瓷也参加了公主府的宴会,她俩许是碰上了,知道了真相。”
沈月珊的脸色也变了。
顾希玥有些埋怨地看向沈月珊。
“娘,她一个庶女,便是再受宠,也不该让她去参加宴会,更何况是公主府的宴会。”
沈月珊也有些懊恼。
“娘是想着她病了那么久,身体好不容易恢复了些,她又一直苦苦央求,大夫人和大小姐都松了口,我也不好一直拦着。”
她为自己找补:“娘在人前一直树立的是慈母形象,若连她这个小小的要求都不满足,岂不惹人怀疑?”
顾希玥语气忿恨。
“看来她猜到了宋轻瓷会参加公主宴会,才故意央求着也要参加,为的就是见她。”
沈月珊也反应过来,叹了口气,恨声道。
“还真是小看她了,没想到她看似心思单纯,竟也这般有城府。”
这一年来,真正的宋楚盈一直卧病在床,表现出来的性格也天真单纯,柔软怯懦,她便没设防。
答应让她参加公主府宴会,也毫无设防地喝下了她端上来的汤。
顾希玥心里也恼恨,但事情已经发生,也只能尽力补救了。
“娘,我在公府宴会上,与宋轻瓷起了冲突,她许是对我起了疑心。”
“现在顾大人直接将我囚禁起来了,对外声称我得了疯病,不知何时能将我放出来。”
“便是放出来,恐怕也不会有好姻缘和好前程了。”
她将公主府宴会上,萧允当众说的那番话和沈月珊说了一遍。
沈月珊一脸惊讶,苍白的脸上泛出浓浓的担忧。
“怎么会这样?”
顾希玥神色焦急地看向沈月珊。
“娘,现在这具身体不能再用了,能不能再找到那位道长,为我换魂?”
沈月珊愣了一下,有些忧虑地说道。
“姝宁,你已换过两次了,若再换失败,你就会永世不得超生了。”
她目光上下打量着顾希玥。
“现在这具身体的主人,身份贵重,长相又不错,虽然得罪了太子,但起码能保住平静的生活。”
“顾大人和顾夫人向来疼爱女儿,即便对外传你得了疯病,应该也不会苛待你。”
“等这阵风声过去,顾大人为你寻户寒门嫁了,你以后的日子应当也不会受苦。”
顾希玥脸色微冷,松开了握着沈月珊的手,目光也冷了下来。
“娘,你这是想让我认命吗?可是我凭什么认命?”
“就因为你是个妾室,我托生在你的肚子里,只能做个庶女,我便只能一辈子屈居人下吗?”
沈月珊脸色白了几分,伸手想要抓住顾希玥的手,却被她无声地挥开了。
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胸口都在抖,脸上也泛起潮红,眼里冒出红血丝。
顾希玥犹豫片刻,才上前扶住了她,轻抚着她的胸口,替她顺起了气。
沈月珊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抬头看向顾希玥。
“姝宁,娘知道你心气高,想叫高门大户,想当正头娘子,可咱们就这个命。”
“娘逆天而行,已助你夺舍两次,可你仍然是穿上命。咱们别再挣扎了,可以吗?”
顾希玥摇头:“我两次失败,都是因为宋轻瓷。她若死了,下一次我一定会成功。”
“娘,我已经找到了对付宋轻瓷的办法,你再帮我这次,好吗?”
沈月珊没有说话,闭上了双眼。
顾希玥面色又冷,冷笑一声。
“娘,这是你欠我的。当初你若不贪图富贵,给父亲做妾,我便不会是这个出身。”
“你受父亲宠爱又如何,还不是一辈子都是个妾,你的子女永远低人一等。”
她说完,直接从袖中抽出了刀,对准了自己的胸口就要刺下去。
一只枯瘦的手伸了过来,抓住了她的手,沈月珊无力地开口。
“娘再帮你一次。”
顾希玥面上露出笑容,将头靠在沈月珊胸口,恢复了好女儿的模样。
“娘,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屋顶上,萧允看着房内相拥在一起的母女俩,朝身旁的宋轻瓷挑了挑眉。
“这母女俩,现在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