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砾打在脸上的刺痛感让凌晨清醒几分。
他望着那道青黑色门户,魂核在掌心灼烧的温度几乎要穿透皮肤——这热度与十二岁那年父亲将半枚魂核塞进他手心时如出一辙,连掌心的纹路都在发烫,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牵着,往门里钻。
\"这是......'逆命碑'?\"林清岚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琴弦震颤的余韵。
她不知何时已站在凌晨身侧,素白衣袖被风卷起,指尖的银弦正发出蜂鸣,\"碑文里缠着命魂的怨气,像被锁了千年的困兽。\"她垂眸看向凌晨掌心的幽蓝光芒,瞳孔里映着魂核流转的光纹,\"它在应和这些铭文。\"
凌晨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门扉上斑驳的刻痕在魂核映照下泛出暗红,像是被血浸透的石纹。
他喉结动了动,想起父亲咽气前说的\"等它回家的那天\"——原来\"回家\"不是回凌家祖宅,是回这扇门后?
\"小心!\"莫青川的低喝撕裂风声。
凌晨本能地旋身,鼻腔突然涌入刺鼻的腥臭味,像腐肉混着毒药的气息。
一道黑影从西北方疾掠而来,速度快得带起破空声,待看清时,来者正是天阳宗密探首领燕十三娘!
她嘴角勾着阴狠的笑,指尖掐着诡异法诀,身后六具黑袍傀儡踏着砂砾狂奔,猩红的眼瞳映着命渊之门的幽光,关节处发出\"咔咔\"的断裂声。
\"魂核不该落入你们手中!\"燕十三娘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针,抬手间六具傀儡同时暴起——最前面的那具突然撕开胸膛,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骨钉,直朝凌晨心口撞来!
\"退!\"凌晨反手拽住林清岚的手腕往后带,后腰却撞上一道温热的屏障。
莫青川不知何时半跪在地上,指尖的银针已没入地面凹陷,地面浮现出金色符文,一道半透明的光罩将众人护在其中。
傀儡撞在光罩上发出闷响,骨钉\"叮\"地弹开,在光罩上留下蛛网般的裂痕。
\"老莫的机关阵......\"白千羽抱臂站在林清岚另一侧,血咒师特有的敏锐让她嗅出阵中混着凌家祖祠的封印气息,\"是用影阁地宫的玄铁淬的阵基?\"
\"你以为只有你会藏后手?\"一道清冷的男声从阴影里劈开风声。
墨九卿握着青铜锁链从断墙后转出,锁链上的符文随着他的动作亮起,\"三天前你在影阁地牢私调傀儡时,我就截了影尊的密令。
影阁没让你动魂核,你却为了'影母'私自行动。\"
燕十三娘的笑僵在脸上。
她盯着墨九卿手中的锁链,喉结动了动——那是影阁专门用来锁叛徒的\"诛心链\",链上的符文正是影尊亲手刻的。
但下一秒她突然仰头大笑,黑袍下的手指猛地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砂砾上绽开诡异的紫花:\"影阁?
影尊?
你们以为影阁真正的主人是那个藏头露尾的老东西?\"
她的目光越过众人,投向命渊之门右侧的断壁。
所有人的呼吸在瞬间停滞。
紫袍女子从断壁后走出时,连风都静了一瞬。
她腰间挂着影阁高层特有的九凤玉牌,面容与影尊有七分相似,却多了几分阴鸷——正是三个月前在影阁密室离奇失踪的影夫人!
\"影母?\"林清岚的琴弦突然崩断一根,剧痛从指尖窜入脑海。
她踉跄两步,捂住太阳穴——这是幻术师被更高阶精神力冲击的征兆。
影夫人的目光扫过她时,她听见无数怨灵在耳边尖叫,\"原来你才是......\"
\"魂核必须归位。\"影夫人的声音像两块玄铁相击,每一个字都带着镇压万物的气势。
她抬手指向凌晨掌心的魂核,\"当年凌战(凌晨父亲)用它封印命渊,却私藏半枚,导致封印松动。
现在命渊将开,若不将魂核完璧归赵......\"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苍白的脸,\"整个大陆都会被命渊里的'东西'啃成白骨。\"
凌晨的手指在魂核上收紧。
他能感觉到魂核里的力量在翻涌,像被影夫人的话激怒的活物,烫得他掌心发红。
归无尘不知何时站在他身侧,枯木拐杖点地的声音让他回神:\"小友,这门一旦踏进去,因果线就断了。\"老者的目光穿透命渊之门的雾气,\"你父亲当年没走完的路,你要接着走?\"
\"我父亲......\"凌晨的喉头发紧。
他想起父亲临终前染血的手,想起那半枚魂核上刻着的\"命渊\"二字,想起十五岁被古丽娜扎羞辱时,父亲攥着他的手腕说\"你要活成让所有人仰望的光\"。
此刻魂核的热度顺着经脉窜遍全身,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风声、傀儡的撞击声、甚至影夫人的威胁——
\"我要知道他为什么而死。\"凌晨抬起头,目光扫过林清岚攥紧的琴弦、莫青川按在机关匣上的手指、楚离腰间震动的天阳宗玉牌、苏挽晴已经出鞘三寸的剑,最后落在影夫人森然的眼底,\"更要知道,凌家到底在守什么。\"
他迈出一步。
魂核的幽蓝光芒突然暴涨,像一颗小太阳撞进命渊之门。
青黑色的门扉发出闷响,缝隙里渗出的黑雾被光芒逼退,门后露出一片漆黑如墨的虚空,隐约能看见无数光点在其中沉浮,像被揉碎的星河。
\"走。\"凌晨回头对众人笑了笑,那笑容带着十二岁被废时没有的锋利,\"要一起吗?\"
林清岚最先动了。
她重新调紧琴弦,银弦在虚空里划出一道光痕:\"我倒要看看,什么'逆命碑'能困得住我的琴音。\"
楚离手按玉牌跟上,玉牌与魂核共鸣的震颤透过掌心传来,让他想起残卷里那句\"天阳宗的火,该照回它该照的地方\"。
莫青川踢了踢脚边的机关鸟,铜铃般的轻响里,机关鸟振翅飞入虚空:\"机关阵的图纸还没画全,不进去看看多可惜。\"
墨九卿的锁链\"哗啦\"一声绷直,他瞥了眼还在光罩外挣扎的燕十三娘:\"影阁的账,等回来再算。\"
苏挽晴将剑完全抽出,剑身映着魂核的光:\"凌家的人,我护定了。\"
白千羽舔了舔嘴角,血咒师特有的狂热在眼底翻涌:\"命渊?
正好试试我新创的血封术。\"
归无尘的枯木拐杖在虚空中点出一道金纹,算作引路:\"因果线既然动了,总得有人把它理顺。\"
凌晨望着众人,喉咙发紧。
他最后看了眼命渊之门,正要抬脚踏入,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从门内传来,混着风声,却清晰得像在耳边——
\"欢迎回家,凌氏最后的血脉。\"
所有人的脚步猛地顿住。
凌晨的瞳孔剧烈收缩。
那声音,那带着点沙哑的尾音,那习惯在\"凌氏\"二字上加重的语气......分明是他父亲凌战的声音!
他想起十二岁冬夜,父亲裹着玄色大氅走进柴房,把他冻僵的手揣进自己怀里说\"别怕,爹在\";想起十五岁暴雨天,父亲堵在祠堂门口,用身体替他挡下长老的辱骂;想起父亲咽气前,血沫沾在他衣领上,说\"等魂核回家那天,你就知道该怎么做\"......
此刻,那道声音混着门内的黑雾飘出来,像父亲的手,正穿过千年时光,搭在他肩头。
凌晨望着门内的黑暗,喉结动了动。
他听见自己说:\"我回来了,爹。\"
话音未落,命渊之门突然发出轰鸣,黑雾翻涌着将众人卷入门内。
最后一秒,凌晨看见影夫人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的背影,嘴唇动了动——
\"小心......命渊里的,不是你爹。\"
但风声吞没了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