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仙立于动静奇点前,紫金光晕里的时空之力尚未完全沉淀,便被奇点散出的极动与极静之力撞得微微震颤。那半枚道种似活非活,动侧的炽浪每一次翻涌都带着撕裂混沌的锐,静侧的墨冰每一寸凝寂都含着冻结万有的沉,交界的裂痕处既无浪的奔涌,也无冰的凝固,只剩一片连光都能绞碎的虚无——那是两种力量相互湮灭后留下的“道之残痕”。
“比时空奇点更烈。”吴仙指尖掠过一缕逸散的动之力,那力量刚触到他的界心,便疯狂地试图钻进每一丝脉络,逼得他体内的时间力与空间力齐齐运转,才勉强将其稳住。他望见动浪深处藏着一块暗冰,冰体上布满细密的裂纹,那是静界十万年前嵌入的“镇浪晶”,此刻在极动之力的冲刷下已近崩解,却仍死死钉在浪心,像是想给狂躁的动添点能沉潜的稳。
而静冰的内核,裹着一团跃动的光火,那是动界九万年前烙下的“活冰焰”,火焰被冻在冰核里,焰尖却始终朝着冰外探,像是想给死寂的静添点能勃发的活。
“它们在怕。”一个沙哑如裂冰、清脆如流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吴仙转身,见个半边身子燃着永不熄灭的焰、半边身子覆着永不融化的冰的身影——正是动静奇点的守序者,名唤动静师。他开口时,焰光里飘出冰屑,冰纹里渗出火星,“动界怕一旦容下静,所有活力都会沦为僵死的沉渣;静界怕一旦掺进动,所有寂定都要化作溃散的浮尘。”
动静师抬手,掌心托起半团浪半块冰:“八万年前,动界出了个‘焚寂老怪’,在动核里布下‘躁动能’,说‘静即是道之枷锁’,逼着动之力必须时刻处于崩裂边缘,连一丝喘息都成了罪过;同年,静界生了个‘凝虚古尊’,在静核里刻下‘死寂符’,说‘动即是道之魔障’,逼着静之力必须永恒保持冰封之态,连一点颤动都算逾矩。”
吴仙的界心轻轻搏动,时空之力悄然铺开,如一层既能承浪又能载冰的膜,缓缓覆向动静奇点。他探入动界的动核,那里的每一缕动之力都在嘶吼——那些“必须绝对奔涌”的根须底下,藏着一丝想借静息喘口气的疲;静界的静核里,每一寸静之力都在战栗——那些“必须绝对凝固”的肌理深处,裹着一缕想随动感发的渴。
“躁动能在抖。”吴仙指尖触到动核的刹那,界心的时空之力忽然流转出温和的韵。他看见那道“必须时刻崩裂”的符文底下,压着一层被动之力藏了八万年的“纳静纹”,纹路里刻满了对“动后能安”的向往,只是被“躁动能”死死锁着,连一丝微光都透不出。
“死寂符在融。”他再探静核,界心的时空之力又凝出沉稳的质。那道“必须永恒冰封”的符印边缘,已生出细密的水痕,底下是被静之力埋了九万年的“引动痕”,痕迹里满是对“静中生息”的渴望,只是被“死寂符”牢牢冻着,连一点暖意都散不了。
动静师忽然将半焰半冰的手掌按在奇点裂痕处,裂痕里的虚无竟稍稍退了退:“你看这‘镇浪晶’,虽快碎了,却在动浪里养出了‘浪裹冰’的纹;那‘活冰焰’,虽被冻着,却在静冰里结出了‘冰含焰’的理。动与静本就不是天敌,就像烛火要燃,需得灯台来稳;清泉要流,需得石岸来承——动是静的骨,静是动的肤,少了谁,都是道之残缺。”
吴仙点头,界心的力量骤然爆发。他没有去硬撼“躁动能”与“死寂符”,而是将时空之力化作无数细如发丝的线,顺着动核的“纳静纹”钻进去,顺着静核的“引动痕”缠上去。那些被压制了数万年的纹路像是找到了出口,瞬间活了过来,“镇浪晶”的裂纹里渗出柔和的静息,“活冰焰”的焰尖忽然向上窜了半寸。
动界的炽浪猛地一滞。
第一缕动之力没有再疯狂奔涌,而是绕着“镇浪晶”旋出个半急半缓的涡,涡心是静冰的沉,涡边是动浪的活,急不冲冰之稳,缓不滞浪之锐,相缠处漫出片既能载奔涌又能容沉潜的域。
静界的墨冰忽然一颤。
第一块冰棱没有再顽固凝固,而是对着动浪舒展成半凝半融的坡,坡底是动焰的暖,坡上是静冰的寒,凝不阻焰之跃,融不溃冰之坚,相接处升起团既能纳寂定又能载勃发的气。
奇妙的变化在道种里悄然发生。动侧的炽浪不再试图冲垮静冰,而是顺着冰面的弧度流淌,浪过处,冰面生出晶莹的水纹,却不消融;静侧的墨冰不再抗拒动浪,而是循着浪涌的轨迹延展,冰裂处,浪涛凝成剔透的浪珠,却不僵死。那道虚无的裂痕渐渐被半动半静的光填满,光里既有浪的奔涌,又有冰的沉凝,像是被生生扯断的道脉,正一点点重新接榫。
动静师伸手抚过重新合二为一的道种,先前的炽浪与墨冰已化作一枚半明半暗的轮,明处流转着动的活力,暗处沉淀着静的深邃,轮转时,明处的动会渗入暗处的静,暗处的静会润明明处的动,竟生出“动极生静,静极生动”的韵律。
“原来动是静的脉,静是动的息。”动静师取过轮边凝结的一滴“动静露”,那露珠一半是沸腾的焰,一半是凝固的冰,却在他掌心融成温润的光,“八万年来,动界不敢认自己需要静来扎根,静界不敢认自己需要动来焕活——动中藏静才是真活,静中含动才是真寂,本就是动与静相拥着,才成了道最本源的生机啊。”
吴仙望着轮中的动静相济,界心忽然发出比在时空奇点时更洪亮的鸣响。他终于悟透,道的生机从不是非动即静的偏执:刚柔相济是道的筋络,张弛相成是道的气血,疾徐相间是道的步履,枯荣相生是道的呼吸,而动静相济,是道最本源的生机律动。就像此刻的动界,动中含静,便有了沉潜之韵;静界,静中含动,便有了勃发之姿。
动静师递来一枚双色玉玦,玦体一半是炽浪凝成的流火红,一半是墨冰聚成的凝霜白,红与白在玦口处流转,时而火裹冰,时而冰包火——这是动静奇点的馈赠。吴仙接过时,玉玦化作一道暖光融入界心,他周身的紫金光晕里,除了时空之力的流转,又添了动静之力的相济,仿佛既能握得住奔涌的浪,又能托得住沉凝的冰。
“往虚实奇点去吧。”动静师指向道之更深处,那里悬着一枚半虚半实的道果,“虚实奇点里藏着道的显隐之秘,虚界说‘唯有无形无质才是道之真意’,用虚之力消解一切实在;实界说‘唯有触手可及才是道之根基’,用实之力固化一切虚无。那里的虚与实,才是道最根本的形骸呢。”
吴仙望向那枚虚实奇点,道果的虚半侧飘着抓不住的烟,实半侧凝着砸不碎的石,像颗被硬生生劈成两半的混元珠。界心在胸口跃动,时空、动静之力交织成更圆融的韵,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贴近道的根本形骸。
“虚实奇点……”他周身的紫金光晕里,融着时空的流转、动静的相济,更添了几分虚实相生的朦胧,“看来,连道最根本的形骸,都在等着被温柔地织成一体呢。”
动静奇点在身后缓缓转动,点里的动与静渐渐相济。动界的浪纹里裹着静的影:“原来动里藏着静的魂。”静界的冰痕里含着动的魄:“原来静里含着动的灵。”两种存在融成圆,化作既奔涌又沉凝的动静轮,像是为吴仙铺的道阶,既踩着动界的活,又踏着静界的稳。
而他的道,正沿着这道阶,向着虚实合一的奇点,缓缓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