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儿轻轻叫了一声,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带主人冲出危险的骄傲,赵琳不由得笑着说:“走吧,我们回去,给你喂好吃的去。”
“子羡今天多谢侯夫人,侯夫人大恩,晚辈没齿难忘。”常子羡来不及简单收拾一下,一听说赵琳要走,就赶紧鞠躬道谢。
赵琳说:“不用,小事一桩。”
“救命之恩,不是小事,侯夫人且先容老夫去找一找二孙儿,回头我一定登门致谢。”
“二哥应该在那边,侯夫人之前叫我留意着,我看二哥好像是在那个方向。”
英国公顺着常子羡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是在林子里,这外面的雪,就已经埋的有两人高,里面又该如何挖。
赵琳说:“先让人挖两条路可以方便进出林子的路,这外面的雪赶紧挪到别处,别里面的人救不上,外面的人也压死了。”
“侯夫人言之有理,待老夫这就过去沟通,大恩不言谢,夫人先请回去,老夫随后登门道谢。”
“那也请国公爷告知,清雪的时候,说话不要太大声,也容易雪崩。”
“老夫明白。”
说罢,英国公带着孙子急冲冲的走了,而埋到赵琳和常子羡右前方的那个穿蓝衣服的姑娘,也被救了出来,是郑国公家的女儿,郑嫣然。
赵琳牵着马儿,去到平地上,叶承瑄和叶承珲也把周家公子挖了出来,交还给周家人,来到赵琳身边。
“母亲,您没事吧?”
“没事,就摔了一跤,身上衣服厚,不值什么事。”
叶承瑄和叶承珲把赵琳从上到下看了一遍,确定赵琳说的是真的,一起松了口气,赵琳笑着说:“让你们担心了啊。”
“母亲没事才最重要。”
“嗯,母亲没事最重要。”
“那你们要留下帮忙吗?”赵琳笑着问。
叶承珲说:“我们先送母亲回去,一会儿再过去找父亲。”
“嗯。”叶承瑄附和说。
赵琳笑着摸了摸叶承瑄的头,说:“那走吧。”
——
这场雪崩的后续救援,总共持续了五天。
前面三天挖出来的人,基本上都活着。
后面两天挖出来的人,基本上都已经没了气息。
此番有鞑靼人作乱,北宁侯少不了被训斥,本来是三代始降的爵位,变成一代始降。
北宁侯心知,这是自己权力被削去的表现,但既然已经选择臣服和归附,那最重要的,就是鞑靼人能和齐人一样,被朝廷赈灾和救助。
至于那些愚蠢好斗的鞑靼人,死了就死了吧,北宁侯并没有很所谓。
反正不管是三代始降,还是一代始降,他们的权利都是要被收回去的,也只有被收回权利,他们也有可能变成真正的齐人,也只有变成齐人,才有可能被景平帝重用,重新获得景平帝赋予的权利,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北宁侯的隐忍负重,很对景平帝的胃口,所以他这一次,没有选择赶尽杀绝。
但那些在雪崩里死了亲人的,就对北宁侯没那么宽容了。
——
这一趟冬巡,有人欢喜有人忧。
赵琳是欢喜的那个,也是愁容满面的那个。
欢喜的是能和姐姐重逢,忧愁的是即将要和姐姐分离。
赵瑾的伤已经养的差不多了,在新的定北侯还没有确定之前,她和杨伯仁就暂留辽北,一方面是等新的定北侯到任,好交接事务,一方面是要安置娘子军。
三万人,打仗的时候没人管,解散的时候也没人说要怎么办?
一开始的时候,靠赵瑾自掏腰包,靠赵琳私下接济。
后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吃上朝廷的军饷,还三番五次被克扣。
如今到了最后,朝廷只一句要解散,连安家费都没提一句,恐怕还得赵琳和赵瑾出钱。
并非是赵瑾和赵琳舍不得钱,实在是生不逢时,让人倍感委屈。
景平帝的冬巡队伍已经离开好久了,赵琳还是靠在赵瑾肩膀上,一动不动。
她晕车,所以和叶西洲说好,他们先走,她等他们走的差不多了,再骑马跟上,这样还能和自己姐姐多待几天。
赵老爷让赵琳不要搞幺蛾子,老老实实跟着大部队一起走,赵琳直接把桌子掀了,踩了个稀八碎,然后笑着问:“您老还想说什么?”
赵老爷看着被拆成木屑的桌子,“哼”一声,什么也没再说。
叶西洲本来想说的话,也都咽进了肚子里。
想到送别时,那几人的表情,赵琳到现在都还想笑。
赵瑾说:“别笑了,当心孩子和他爹一块儿在背后骂你。”
“他们不敢。”
“哟,还挺能耐啊。”
“那是。”
赵瑾听着赵琳骄傲的语气,忍不住笑了出来。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不在,姐妹两个露出了最放松、最欢愉的笑颜。
远在岭南的赵玥和赵瑜姐妹俩,因为昨天都喝醉了酒,而没能分出谁的酒量更好,于是决定在大早上,比武分胜负。
——
京城,平阳侯府。
叶西洲已经带着孩子们回来三天了,但赵琳依然没个影,写出去的信石沉大海,别说他的没回,孩子们的也没回。
谢明月和谢清风年前去帮赵琳办事,听说赵琳和叶西洲一行去了辽北,干脆就没回来过年,顶着孝期去游山玩水了,气的谢兰青连写三封信,大骂他们没良心,出去玩不带她。
又三日,叶西洲带萝卜头们上街去玩,萝卜头们想要的东西,叶西洲不给买,于是四人一生气,一跺脚,一个人一个方向跑开了。
叶西洲站在原地,脸上带着两分愁容,三分无助,两分无奈,又并三分生气。
众人大气不敢出,只有赵琳在旁边的馄饨摊上放声大笑。
叶西洲听见这声音,眉头猛地一松,一边挥手让侍卫去追那四个小兔崽子,一边往赵琳的方向走。
“夫人可是终于舍得回来了。”
赵琳听着叶西洲的语气,莫名有两分深闺妇人的怨气,便更觉的好笑。
“侯爷这些日子辛苦,我请你吃碗馄饨,可好呀?”
“有劳夫人破费。”
“嗐,小事一桩。”
赵琳说完,冲馄饨摊的老板喊:“再来四碗馄饨,给四个小碗。”
“好嘞!客官您稍等。”
叶西洲听着,赵琳请他吃馄饨,都不忘刚才跑出去的那四个小子,忍不住说:“你是想请孩子吃馄饨,顺便饶我一碗吧。”
赵琳笑着说:“那你吃到嘴没有,挺大个人了,还计较那么多。”
正说着,赵琳点的馄饨也被端了上来,老板说:“侯爷和夫人慢用,这是小公子们的碗。”
“多谢了。”
“夫人客气,您慢吃。”
赵琳点点头,笑着和叶西洲说:“侯爷请吧。”
叶西洲一边动筷,一边问赵琳:“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刚不久。”
话落,四个萝卜头从四个方向跑来,喊着“母亲”冲进赵琳怀里。
幸亏赵琳做好了准备,不然冲萝卜头们现在的分量,还真能给她撞到地上去。
赵琳笑着和萝卜头们亲了亲,又把脑袋凑一块儿,说了好一会儿小话,才说:“吃馄饨不吃,我请你们。”
“谢谢母亲。”
说完,四个小孩笑盈盈的落座,在看见叶西洲也在时,立刻收起脸上的笑容,“哼”了一声,把头扭过去。
赵琳说:“怎么啦?难道又和你们父亲闹矛盾了吗?”
“我们想要那个,就那个。”叶承喆一边说,一边指给赵琳看。
赵琳看到之后,叶承屾又说:“可他不给我们买。”
“还让人把我们的钱都收走了。”
“这么可恶啊。”赵琳附和着说。
“嗯。”叶承羽重重点了点头,说:“就是这么可恶,我们一个钱都没有了。”
赵琳笑着问:“那你们的钱,为什么被收走啊?”
萝卜头们顿时都不吭声了。
叶西洲一边把馄饨平均分到四个碗里,一边挑衅的问:“怎么不说了,告诉你们母亲,我为什么要把你们的钱拿走。”
“哼!”
“我们才不是告状的人!”
“谁那么小气!”
“谁告状呀!”
“就是!”
萝卜头们气呼呼的声音,惹得赵琳笑了又笑。
叶西洲轻嗤一声,也不拆儿子们的台,和妻儿吃完饭后,就跟在赵琳身边,看赵琳带萝卜头们到处玩。
下午的时候,叶承枫几个听到消息,知道赵琳回来了,就出来找赵琳。
彼时,赵琳正带着萝卜头们在童乐坊挑东西。
这是赵琳名下一家铺子,是她有了孩子们后,专门开出来为孩子们做玩具的地方。
全天下,只此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