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敏郡主容色骤变:“张书澜!?”
她瞬时翻身落鞍,疾冲上前——地面上,昏迷的少年满面血污,右股一道抓痕狰狞可怖,鲜血早浸透衣袍,狼狈至极。
“张书澜!醒醒!”
钦敏郡主连唤数声,少年纹丝不动。她猛地转头,求援似的望向苏欢:“欢欢!快来瞧瞧!他伤得怕不轻!”
苏欢瞥去的第一眼,便知事态棘手,半步不停,旋即俯身查探:“瞧着是遭猛兽撕咬,失血太多才昏死过去。”
话落,她袖中摸出只羊脂玉瓶,倒出药粉,匀匀撒在张书澜伤口处止血。
顾梵也匆匆赶来,见此景眉头紧蹙,沉声道:“这不是景逸、景熙在太学的同窗?先前一道进的林,怎就他孤零零躺这儿?”
他说着,抬眸四望,欲寻其余人影踪迹。
苏欢又喂张书澜颗药丸,强吊他口气。
钦敏郡主睁睁瞧着伤口血势渐缓,张书澜原本微弱的呼吸,也慢慢匀实绵长,悬到嗓眼的心,这才落回胸腔。
张书澜之父张峰,曾是镇北侯麾下猛将,是以她与张书澜也算相熟。
“张书澜骑射素来不差,怎会沦落成这副模样?”钦敏郡主心有余悸,“同他一道的人,究竟去了哪处?”
恰此时,张书澜终于悠悠转醒,勉强掀了掀眼皮。
钦敏郡主又惊又喜:“张书澜!你醒了?”
张书澜脑中本是一团浆糊,听得钦敏郡主声音,才慢慢寻回思绪:
“郡、郡主……?”
他声若蚊呐,钦敏郡主愈发急切:“景逸和景熙呢?你们不是一道来的?”
张书澜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嘴角却又溢出些血来。
忽有清润嗓音,如溪泉淌入耳畔:“先别开口。你胸腔受了重击,肋骨十有八九断了,再受颠簸,扎进肺腑,可就难办了。”
张书澜扭头,这才惊觉苏欢在侧———她微垂着眸,神色从容,正给他包扎伤口。
动作利落娴熟,手法轻巧,须臾间便打了个漂亮绳结。
他竟没觉出多少疼,连昏迷前那撕心裂肺的剧痛,也消散了大半。
苏欢……对了,帝京早有传闻,她医术通神。
张书澜从前同众人一般,将信将疑,此刻亲眼得见,才知传言非虚———她这副做派,分明是救过无数人的老手。
“我问你几个问题,点头摇头便是。”
苏欢料理完急救,暂歇了动作,望向张书澜:“你同景逸、景熙猎幼鹿,追进林深处,忽遭冷箭暗袭。景熙追着敌手深入,景逸叫你回营地报信,说有刺客。”
“返程途中,你撞见猛兽,不敌负伤;你的马也惊了,慌里慌张将你甩下,你重伤昏迷,直到我们来。”
“景逸、景熙追去的方向,该是兽圈。你同他们走散,如今也不知二人安危如何。”
“是,或不是?”
她一番话条理清晰,旁侧众人尽皆惊怔———这竟是直接推演全了过程!?
张书澜也缓缓睁大眼,听到末尾,眼眶已隐隐泛红,艰难却用力地点头:———是、是!
他费了好大力气,抬手指向林中,眉眼间满是急切:“救、救……”
苏欢颔首:“放心,我们定要找回他们。只是你伤重,耽搁不得,得立刻回营。”
说罢,她回头扫向随行侍卫,点了两人:“你们先送他回营。”
话音未落,已翻身上马。
“余下的,随我继续往前。”
钦敏郡主忙拽住缰绳:“欢欢!你、你怎知是刺客———”
“我了解景逸。”
苏欢言简意赅,未多解释。
他既肯随景熙涉险,便已说明太多———除了遇刺,别无可能。
钦敏郡主心下震动。
苏欢竟仅凭沿途蛛丝马迹,便将前因后果猜了个十成,连过程都推演得七七八八!
无论察勘环境,还是洞悉人心,都堪称绝妙。
便是父王亲自教导过的她,在这上头,也远不及欢欢分毫。
她究竟……
望着那张平静从容的脸,钦敏郡主重重点头:“好!都听你的!”
顾梵却皱了眉,愈发忧心:“这么说,他们也撞上那群刺客了?敌我不明,贸然往前,凶险难测。不如多派些人,快马回营报信,催援军速来。”
这话自然在理,可关键是———时间不等人。
这一来一回,他们耗得起,景逸、景熙却未必等得及。
苏欢抬眸望了眼天色。
若入了夜,山中只会更险。
必须速行!
她猛拽缰绳:“驾!”
钦敏郡主忙追上去:“欢欢等等我!”
顾梵左右为难,即刻吩咐个侍卫回营求援,自己也快马加鞭追了上去。
……
越往林深处去,树木越见茂密。
枝桠横斜,叶响簌簌,几乎遮得天地昏暗。
光线愈发晦涩,连风里都缠了丝丝寒意。
钦敏郡主拧着眉:“那群刺客究竟怎么想的,偏挑这兽圈来?”
苏欢却不意外:“人迹罕至,最方便杀人藏尸。”
一股寒意陡然爬上钦敏郡主脊背。
她猛地醒悟:“你是说———他们早摸透了这儿地形,故意把人往兽圈引!?”
苏欢未置可否。
钦敏郡主神色凝重:“二皇子也遇刺了,这些人该是一伙的。难不成……是景逸、景熙碰巧撞上了?”
她思来想去,兄弟二人断不至得罪人,招来这般报复。
能悄无声息潜入皇家猎场的,绝非常人,二人怕只是倒霉被卷了进来。
“或许。”
苏欢淡声开口。
她不在意前因后果,只在乎结果———谁动景逸与景熙,她便诛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