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欢带着苏芙芙留在了古灵寺,扑了个空的苏黛霜苦等无果,最终只能满心不甘地折返。
———再这么耗下去,旁人不会觉得苏欢做得过分,只会觉得是她咄咄逼人。
毕竟,这世上哪有比自家父母兄长更紧要的事?
回到那处偏僻简陋的宅院时,何氏竟还守在院里没睡。
“霜儿!”
何氏见她回来,立刻来了精神,快步迎上前,神色急切,“怎么样?她肯伸手帮忙吗?”
苏黛霜只觉浑身乏累,连应付的力气都欠奉,面上一片漠然,唇瓣紧抿着未发一言。
碧儿忍不住撇嘴:“夫人,您就别问了,小姐今日去了一趟,连人家的面都没见着!”
“什么?!”
何氏霎时气得脸色发白,“我就知道!那贱人果然铁石心肠,连见一面都不肯!”
她抱怨了几句,话锋又转到苏黛霜身上,“你也是!她不见你,你就不会想想法子?就这么空着手回来了,往后———”
苏黛霜嘴角牵起一抹冷峭的笑:“想法子?她人都出城去了,我还能如何?难不成再去古灵寺闹一场,把最后一点脸面都扔在那儿?”
何氏被她骇得后退一步,满脸震惊与茫然:“出城?她好端端的不在府里待着,跑去古灵寺做什么?”
苏黛霜懒得再与她纠缠,冷着脸转身便走。
这院子本就窄小,即便她回了自己的房间,依旧能听见外头的动静。
碧儿跟何氏匆匆解释了几句,何氏又是震惊又是怒骂,末了竟哭了起来,那哭声搅得人心烦意乱。
碧儿没去理会何氏,转身回到苏黛霜门前。
一个小厮凑上前低语了几句,碧儿思忖片刻,打了盆热水进屋伺候:“小姐,您擦擦脸吧。秋日渐燥,您今日又在风里站了整日,仔细伤了皮肤。”
这地方的陈设哪里比得上从前的苏府?
苏黛霜只觉口中发苦,哭了一天,此刻眼泪都快流干了,见了这场景只觉得心头一片麻木。
碧儿见她不动,又劝道:“……听说楚公子晚点可能会来,他若见了您这般憔悴,不知得多心疼呢。”
苏黛霜闻言,心中又是荒谬又是动怒:“怎么,如今我竟要靠色相来笼络人了?”
难不成还要顾虑楚萧见了她狼狈模样会嫌弃?
碧儿慌忙摆手:“小姐!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楚公子此次为您费了不少心力,他心里念着您,定然不忍见您这般受苦……”
苏黛霜紧咬着唇,许久没作声。
碧儿说得没错,若没有楚萧,她此刻连个安身的地方都寻不到。
往后的日子,她更是离不开楚萧的帮衬。
如今她能依靠的,唯有此人。
即便再不情愿,也得好生哄着、捧着。
她望向铜镜里的自己,面色憔悴,眉宇间尽是怨怼之气,连自己看了都觉得厌烦,何况楚萧?
良久,苏黛霜才开口:“水凉了,换盆热的来,伺候我梳洗。”
碧儿应声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苏黛霜一人,她摘下头上的素簪。
一切发生得太过仓促,她们只来得及收拾些金银细软,其余物件都没带出。
虽说包裹里藏着几件华贵的簪环首饰,可她如今这处境,哪里还戴得出去?
再说了,弟弟的赌债还没还清,若是那些人再来逼债……怕是得把这些首饰全变卖了,才能破财消灾。
苏黛霜指尖轻抚过自己的脸颊,一时有些恍惚。
经了今日这事,她的婚事怕是再难攀附高门,比登天还难了。
她想落泪,却发现眼眶早已干涸。
寒意自心底涌起,她闭上眼,将尖锐的簪尖刺入掌心———
所有的羞辱,她定要让苏欢那个贱人千倍百倍地还回来!
······
几日过去,苏家的风波渐渐平息,被世人淡忘。
帝京太大,每日都有新鲜事上演,这点破事不过像石子投入湖面,“噗通”一声溅起水花,随后只剩几圈涟漪,最终归于沉寂。
这两日,城中人议论最多的,是一家新开的酒肆。
酒肆名曰“流霞”,取“流”喻客似云来、络绎不绝,“霞”寄祥瑞美好,又暗合美酒雅称,就开在摘星楼对面。
酒肆共两层,装潢简约雅致,与别处喧闹的酒肆不同,这里只卖酒,不卖吃食,也没有杂耍曲艺。
起初众人都觉得这酒肆开不长久:一来只售酒太过寡淡,二来对面便是帝京生意最兴隆的摘星楼,如何能竞争得过?
可开业三日,众人却发现事情与预想的大相径庭。
流霞酒肆每日接待的客人不多,却个个身份显赫!
头一日登门的首位客人,竟是钦敏郡主!
整个帝京谁不知这位郡主出了名的挑剔难伺候,可人家出身尊贵,除了皇子公主,便数她地位最高。
单凭她这一遭,流霞酒肆的格调顿时拔高,众人这才知晓,此处绝非寻常之地,心中难免生出好奇与向往。
第二日,太学司成毛宗大人来了。
他虽品级不算顶尖,可背后站着丞相府!京中那些世家子弟见了毛宗,就像老鼠见了猫,不敢有半分违逆。
他此番还特意带了几人同来,倒显得’热闹‘。
第三日上午,只来了一位客人———礼部尚书燕岭。
此人是个酒中痴人,听说临走时还反复问掌柜能否多带一瓶酒走,被婉拒后,老头子嘟囔了许久,最后叮嘱掌柜把包厢留着,他明日还要来。
不过三日,流霞酒肆便在帝京声名大噪。
……
古灵寺内,尘心和尚站在门外,双手合十道:“苏施主,有客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