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巷。
苏靖始终高热不退,苏黛霜怕他撑不住,只能不停用帕子替他擦拭身子。
只是效果不大,苏靖丝毫没有退烧的迹象。
苏黛霜脚下一滑,不慎撞翻了旁边的铜盆,热水泼了满地。
她被烫得猛地站起,手背上很快泛起一片红痕。
“大小姐!”
刚从外面回来的碧儿听见声响,急忙冲进屋,看到这情景,也吓了一跳。
“您受伤了!”
她转身就要去叫人,却被苏黛霜喊住。
“去了也没用,算了吧。”
碧儿回过神,心里也凉了半截。
对啊!
之前大小姐都给那些人跪下了,还不是连大门都迈不出去?
“去拿点药膏来。”
苏黛霜忍着疼,吩咐道。
碧儿慌忙转身在屋里翻找药膏。
苏黛霜心绪不宁,忍着手背的灼痛,问道:“打听到什么消息没有?苏欢那边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碧儿听了,忍不住冷哼一声。
“还能怎样?她根本不是吴浩那种穷凶极恶之徒的对手!奴婢听说她伤得极重,还是魏世子亲自送回去的!想来就算不死,也得落个残疾!”
苏黛霜听到话里几个刺眼的字眼,不由得皱起眉头。
“世子居然还有闲心去管她?”
碧儿压低声音:“正因如此,奴婢猜她的情况肯定好不了!”
要是人就这么没了,才是皆大欢喜!
苏黛霜眉心依旧紧锁,手心不自觉地攥紧。
她当然希望苏欢死在今天这场变故里,可———
哪有这么容易?
当年那么凶险的境地,苏欢都能带着年幼的弟妹逃出来,还能重回帝京,更何况这次……
她看向床上躺着的苏靖,喃喃自语:“也不知爹爹怎么样了……弟弟,你可一定要挺住啊!”
······
皇宫,御书房。
“陛下,丞相世子求见。”
听到这话,在门外等了许久,等大长公主离开后才得见圣上的君步覃怒火中烧。
“他还敢来!?”
景帝淡淡瞥了他一眼。
“君爱卿……”
君步覃一口气憋在胸口,只能垂首,压着满腔怒火:“臣一时失态,还请陛下恕罪。”
景帝道:“宣他进来。”
一道修长挺拔的白色身影迈步走进来。
君步覃头也没回,沉着脸,浑身散发着强烈的不满。
任谁都能感觉到他此刻冲天的火气。
魏刈早前就知道他在这里,所以此刻也没觉得意外,径直上前给景帝行了礼。
“臣今日行事莽撞,请陛下降罪。”
他心里清楚,吴启振那边发生的事,宫里这位早已了如指掌,所以一进来就先请罪。
景帝靠在椅背上,威严沧桑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朕原本以为,你的性子随了你爹,但如今看来,倒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魏丞相年轻时以骁勇善战闻名,战功赫赫,胆识与魄力兼具。
可此刻景帝说这话,绝不是在夸赞。
魏刈微微低下头。
“事态紧急,臣知错。”
君步覃听闻此言,终是没忍住一声冷哼,语气带刺儿道:“世子爷也说了,眼下事体紧急,想必今日这番举动,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又谈何过错呢?”
魏刈侧过头:“君大人,今日这事儿,本世子还欠您一个说法———”
“不敢当!”
君步覃目光直视前方,硬邦邦地打断他,“世子爷所作所为皆是事出有因,老夫哪有资格指手画脚?不过是半道上截了个死囚罢了,难不成还真要拿王法处置世子爷?”
他干笑两声,话里的讥讽味儿浓得化不开。
谁都知道,魏刈本就是奉了旨意追查吴府的案子,手里握着特权;
就算没有圣上的旨意,凭他丞相独子、大长公主亲外孙的身份,谁敢动他分毫?!
好在君步覃素日里就是个直性子,这不,到底还是进宫告了御状。
“行了,人命关天的事儿,世子先斩后奏,也算情有可原。”
景帝开了口,瞥了魏刈一眼,“那个吴启振———”
魏刈顿了顿,道:“此人极可能与当年苏崇漓大人遇害一事有关,必须严加审问。”
这案子查清楚之前,这人断不能杀。
景帝沉声道:“等审完吴启振,再重新定他的罪也不迟。”说罢看向君步覃,挥了挥手,“你先退下吧。”
君步覃本还想再说几句,见景帝发了话,也只能躬身告退。
……
待君步覃走后,景帝才又看向魏刈:“今日的事儿,你从头到尾说清楚。”
魏刈派人半路截了死囚,确实不合规矩,但眼下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苏崇漓的死因,才是头等大事。
魏刈将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禀明。
景帝听完,半天没作声。
魏刈也不着急,只静静地等着。
终于,景帝沉声开口:“朕记得,当年苏崇漓虽说在朝堂上跟些臣子闹过不快,但也不至于结下生死大仇。他对自家弟弟更是尽心尽力地帮扶,若真是苏崇岳下的手,那……他图个什么呢?”
苏崇漓做官这些年,性子刚正,从不拉帮结派,虽说得罪过不少人,但也正因这品性,才得了景帝的赏识。
若不是当年一时冲动触怒了圣颜,如今怕是早已成了朝中重臣。
反观苏崇岳,哪样都比不上兄长,能在帝京站稳脚跟,全靠苏崇漓帮衬。
他怎么会害自己的亲哥哥?
魏刈垂着眼帘,道:“这事儿还没彻底查明白,臣也不敢妄加揣测。”
景帝眯了眯眼,哼了一声:“这会儿倒知道谨言慎行了,先前派人去截吴启振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想这么多?”
魏刈像是没听出话里的责备,淡淡一笑:“这事儿既然是吴浩捅出来的,自然该从他身上查起。可惜之前他一直昏迷,吴启振又问不出什么。没想到今日他自己送上门来。陛下命臣彻查苏崇漓大人的死因,臣自当当机立断,不放过任何一点线索。”
他顿了顿,又道,“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一切都是猜测,终究要拿证据说话。”
这话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净。
景帝知道他这性子,也懒得跟他计较,转而问道:“你方才说,从吴府搜出个箱子?里面是什么,你看过了吗?”
魏刈点了点头。
景帝神色一肃:“你仔细说说。”
······
尚仪府内。
刚从宫里回来的大长公主一进门,就瞧见钦敏郡主一脸气鼓鼓的模样。
她有些意外:“敏丫头,你不是去吴府了吗?怎么这就回来了?”
钦敏郡主一提这事儿就来气:“义娘您别提了!我本想送欢欢回去,结果被我哥给轰回来了!哼,分明是嫌我碍事!”
大长公主忙问:“欢丫头的伤怎么样了?”
“伤口倒是不深,可她之前就受了伤,今儿又这么一折腾,怕是得养上好一阵子。”
钦敏郡主越想越不放心,“要不我还是去叶府看看吧!”
大长公主拦住她:“你这时候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反倒添乱,先等等吧。”
钦敏郡主一只脚都迈出门槛了,听了这话又犹豫起来,最后气鼓鼓地退回来,撇嘴道:“我去不得,怎么我哥就去得!分明是嫌我唠叨!”
大长公主心里也惦记着苏欢的情况,但自家孙儿做事向来有分寸,也只能按捺下来:“先让那丫头好好歇着吧。”
钦敏郡主又想起今日的事,更来气了:“受伤倒也罢了,您是不知道,今儿吴浩竟当着她的面,说她爹娘和兄长是被苏崇岳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