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十八了。”李均看向泪流满面的李嬷嬷,“嬷嬷,你这是怎么了?”
方才这个嬷嬷跟着林棠棠还有说有笑的,怎么一下子就红了眼睛。
不知为何,看着她有一种熟悉感。
“我……”李嬷嬷一开口,泪水更加汹涌了。
时间对得上。
望着李均与自己有些相似的眉眼,她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你腰间可有一个月牙形的胎记?”
“你,你怎么知道?”李均惊讶。
这件事情,只有他的奶娘与自己母亲知道,这个嬷嬷怎会知晓?
“公子,银子都搬好了,国公爷喊您清点一下。”门外,小厮汗涔涔地跑进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好,我这就去。”
李均压下心中的疑惑,回头看了一眼李嬷嬷,“嬷嬷,今日天热,若是有不舒服的地方,不妨先坐下来休息一会。”
说罢,与小厮一并离去。
李嬷嬷望着李均的背影,捂着胸口,步履蹒跚。
完全不复往日利落潇洒的模样。
“李嬷嬷,我扶你先去马车上休息。”
身子摇摇欲坠之时,林棠棠一把扶住她,拍了拍她的背。
她点了点头。
走出府门时,李国公迎了上来,看到李嬷嬷通红的双眼,关切地道,“这是怎么了?”
李嬷嬷却不作答,恨恨地剜了一眼李国公,颤声道,“李言,你,好得很!”
李国公一脸茫然。
待李嬷嬷上了马车,林棠棠将帘子拉下来,对着李国公道,“李国公,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一侧。
“林姑娘,她……”
“李国公,不管你与李嬷嬷以前有何恩怨,但是现在她是我的人了,我不会容许她再被人欺负。”
在林棠棠心中,李嬷嬷不仅是照顾她起居的下属,更是她重活一世的亲人。
今日,她特地亮明态度,也想给足了李嬷嬷底气。
“我知道,你待她很好……”李国公点头,“不过,我怎会欺负她?”
“是吗?希望日后李国公记得今日所言。”
林棠棠看李嬷嬷今日这番模样,只怕当年在李国公府受了不少委屈。
但是,今后,她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
不久后,马车到了宫门口。
皇后对李国公府爽快捐赠银子一事,有些诧异。
先前,王氏捐赠银子,可能是源于他们对太子外祖一族的愧疚;
可崔氏与李国公并不是同一条阵线的人,怎么也如此大方了?
皇后的视线在林棠棠与崔兰盛面上来回扫视。
最终,皇后说了几句夸赞的话后,让崔兰盛留在了宫中。
林棠棠与李均走出宫中。
“李公子,今日多谢了。”林棠棠行了一礼。
“只是尽了绵薄之力,林姑娘你才是最辛苦的人。”李均自从与杨晓退婚后,谈吐沉稳了很多。
“听说七日后,李公子要与宝珠郡主定亲了?”林棠棠昨日收到了宝珠郡主给的帖子。
“家父的意思。”李均听完,苦笑道。
他心爱的女子,躲着他,不愿意见他,与他划清了界限。
李嬷嬷跟在身后,眉头一紧。
林棠棠见状,不好多说什么。
此时,李国公夫人从德妃宫中出来,来到了宫门口。
“均儿!”她喊了一声。
“母亲!”李均走上前。
那一声“母亲”喊得李嬷嬷胸口发颤。她的孩子,喊别人母亲。
林棠棠与李国公夫人说了几句话后,便离开了。
“均儿,今日跟在林棠棠身后的那个嬷嬷,你可认识?”李国公夫人问道。
她忽然想起以前在太后宫中伺候的那个嬷嬷了。
“儿子也是今日才见过,不熟。”
李均坐在马车上,“母亲,今日跟德妃娘娘都聊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你的订婚宴?”
李均低下头,面上没有一丝期待。
“对了,母亲,除了奶娘,我小时候还有谁贴身养过吗?”
“没有,怎么了?”
“无事,就是好奇。”李均笑了笑。
回程路上。
林棠棠握住李嬷嬷的手,“嬷嬷,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告诉我一声。”
“姑娘,我想随姑娘一起参加李公子的定亲宴。”
李嬷嬷眼中的猩红退却了几分,眼皮却依旧肿得厉害。
“好。”林棠棠毫不犹豫应下。
“姑娘不问问我为什么?”
“我相信嬷嬷,无需多问。”
“姑娘。”李嬷嬷心中一暖。
林棠棠绝对的信任摧毁了她高高筑牢的心房,她哽咽出声,“李均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
林棠棠脑袋“嗡”了一下。
“我与李言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当年被我人设计与李言相恋,等到发现时,已无法挽回。”
李嬷嬷回忆往事泣不成声,“本以为我的孩子已经死了,可是,没想到我今天还看到了他。”
设计她与李均的人是老国公的夫人,奚氏。
当年,老国公立下战功,一眼看中了门第不高的奚氏,并跟陛下求娶了她。
但奚氏那时已经喜欢上了窦家公子,两家即将定亲。
皇帝一道旨意,拆散了两人。
老国公迎娶奚氏过门后,发现她已经怀了身孕,便让人打掉。
他从此性情大变,流连花丛。
而奚氏恨上了国公府。
李嬷嬷的娘亲是奚氏的手帕交,在家人的强制安排下,嫁给了窦家公子,这引起了奚氏的嫉恨。
奚氏觉得窦家公子与李嬷嬷的娘亲背叛了自己。
于是,奚氏趁窦家公子外派期间,邀请她来家中做客,并设计让她与老国公春宵一度。
李嬷嬷的娘亲性子软弱,回府后,不敢与人言。
后来她发现自己怀了身孕,几欲寻死,都被人救了起来,最终生下了李嬷嬷。
因为有了孩子,窦家公子回京后,对她真心疼爱起来。
但李嬷嬷的娘亲心中惶惶不可终日,在李嬷嬷七岁那年,撒手人寰。
窦家公子因为思念亡妻,不久也离世了。
奚氏便以姨母的名义,经常邀请李嬷嬷去国公府小住,并有意无意让她与李言接触。
几年下来,两人产生了深厚的情谊,在一次醉酒中,发生了亲密关系。
不久后,李嬷嬷发现自己怀孕了,她将这件事情告诉自己一直信赖的奚氏。
奚氏安抚李嬷嬷先别张扬,住在别院安心待产,说会筹备她与李均的婚事。
转手,她便以李嬷嬷母子俩为威胁,强迫李言娶了吴氏。
李嬷嬷在别院迟迟没等到李言,反而被奚氏监禁起来。
几个月后,李嬷嬷听到李言早就另娶的消息后,情绪崩溃,当场破水。
她生产时大出血,好不容易生下了儿子。
听接生嬷嬷说,她的孩子身上有两处胎记。
她看了一眼,奚氏便将她与李均是兄妹的消息告诉她。
奚氏泄恨似的讲述了自己对国公府、对李嬷嬷的娘、对窦公子的憎恶。
李嬷嬷听到真相后,如晴天霹雳,当场昏死了过去。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在一处荒郊,一个老大夫救了她。
她休养了三个月,回到别院找孩子。
却被告知,孩子已经被奚氏带走了。
她杀到国公府,找奚氏要一个说法。
奚氏却说孩子已经死了。
那一刻,李嬷嬷心如刀割。
虽然自己与李均的关系,不容于世,可是孩子终究是无辜的。
哪个娘亲,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呢?
她当着李言的面,用暗器发射银针,射瞎了奚氏的眼睛。
她还想再动手,却被李言拦住了。
“灿儿,她是我的母亲,已经被你射瞎了眼睛,你能不能看在我的份上,饶她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