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观察着钱立群的表情变化，知道火候已到。
他故作豪爽地一摆手：“哎，钱秘书，看您说的！咱们能在这省城认识，还这么投缘，那就是缘分！谈钱就俗了！”
他顿了顿，看着钱立群眼中燃起的希望，才继续：“这样吧，这画，您要是真喜欢，就当交个朋友。我当初收来花了……嗯，三百块钱，您就给个本钱，拿去玩！”
这豁达的样子，让钱立群都愣在了原地。
三百块？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幅“墨痴老人”的真迹，就算画家名气不大，放在市面上，没有一千块也至少值八百！
这李老板要么是真不懂行，要么就是……刻意结交！
无论是哪种情况，对他来说都是天大的好事！
“这……这怎么好意思！”钱立群嘴上客气着，眼神死死盯着那幅画，“李老板，您这太……”
“哎，别您啊您的了，叫我李光，或者光子都行！”李光热情地拍了拍钱立群的胳膊，“钱大哥，您是文化人，又是周司长身边的大秘书，我这粗人能跟您交上朋友，是我的荣幸！一幅画算什么！”
他话锋一转，带着点神秘兮兮的语气：“实不相瞒，我老家那一片山里，好东西不少。像这种老物件，有时候乡下人不识货，运气好就能碰上。以后要是有什么好东西，我第一个想着钱大哥您！”
这话正中钱立群下怀！
他现在不仅需要画，更需要钱，需要捞回损失的本钱！
如果这个李光真有渠道弄到更多好东西。
那……
“光子老弟，你这话说的……太敞亮了！”钱立群激动地握住李光的手，之前的戒备荡然无存，“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这份情谊，我记下了！”
他当即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掏出三百块钱，郑重地递给李光。
李光推辞了一下，便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王小栓在一旁适时地找来一个精致的画筒，小心翼翼地将画卷好，递给了钱立群。
捧着画筒，钱立群感觉像是捧着一块烫手的宝贝，心头的大石落下了一半，对李光的感激和亲近感油然而生。
“钱大哥，相请不如偶遇，晚上我做东，咱们找个地方好好喝几杯，也让我跟您请教请教省城这边的门道！”
李光顺势发出邀请。
“应该我请！应该我请！”钱立群连连摆手，但最终还是“拗不过”李光的热情，答应了下来。
接下来的几天，李光投其所好，以“古玩交流”和“请教生意经”为名，频频宴请钱立群。
地点都选在省城有名的饭店，菜肴精致，酒水管够。
几番推杯换盏下来，钱立群彻底放下了戒心。
酒精是最好的催化剂，尤其是对一个内心焦虑、又急于表现的人来说。
几杯茅台下肚，钱立群的话匣子就收不住了。
他开始吹嘘自己如何深得周司长信任，很多“外人不方便知道”的事情，都是他一手经办。
“光子老弟，不是我跟你吹，”钱立群喝得面红耳赤，舌头都有些大了，“就说省里那些大项目，哪个没有周司长的点头？这里面的水……深着呢！”
李光一脸崇拜和好奇，不断地给他倒酒：“钱大哥，您真是年轻有为啊！能跟着周司长这样的大领导，前途无量！小弟我就是个土包子，在镇上开了个小矿，赚点辛苦钱，跟您这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他话锋一转，装作苦恼的样子：“说实话，我这次来省城，也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投资的路子，或者说，怎么才能跟省里的大人物搭上话。钱大哥您见多识广，能不能给小弟指点指点迷津？”
这番恭维的态度，正好挠到了钱立群的痒处。
他觉得自己在这个“土老板”面前，俨然就是指点江山的高人。
这倒是让他找到了几分曾经威风的状态。
“光子老弟，你算是问对人了！”钱立群又干了一杯，拍着胸脯，看着很是豪迈，“省城这地方，关系网错综复杂，没人领路，你就是有金山也使不上劲！至于投资嘛……”
……
省城酒店的房间内，灯光将李光、王小栓和猴子的身影投在墙上。
空气中还残留着几分酒气，但更多的是一种紧张的兴奋。
摊在桌上的，不再是那幅赝品“墨痴老人”，而是一叠厚实的账簿和几沓用牛皮纸袋装着的单据凭证。这些东西散发着陈旧纸张和墨水的味道，更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光哥，这……这上面的数字，看得我眼晕。”
王小栓凑近了，小心翼翼地翻看着一本账簿，上面的条目密密麻麻，记录着一笔笔触目惊心的款项往来，时间跨度长达数年，涉及工程项目、人事调动，甚至还有一些语焉不详的“特别支出”，后面跟着一个个熟悉或陌生的名字。
李光手指捻过一张泛黄的发票，上面赫然是某高档百货的抬头，购买的却是与办公毫不相干的贵重礼品，收款人签名潦草，但依稀能辨认出与钱立群平时签署文件时相似的笔迹。
“错不了，日期、金额、还有一些隐晦的标注，都和唐龙之前查到的信息能对上。”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笃定。
这些账簿和凭证，正是钱立群多年来替周明远处理“脏活”留下的痕迹。
或许是出于自保，或许是留着日后要挟，钱立群将这些东西藏得极深。
然而，在酒精、贪欲和李光精心营造的“乡土豪爽”氛围下，几番推杯换盏、称兄道弟之后，自以为抓住了救命稻草和发财门路的钱秘书，在一次醉意朦胧中，无意间透露了存放这些“宝贝”的地点。
猴子如同黑夜中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潜入，将这些足以掀起惊涛骇浪的东西取了出来。
唐龙那边也很快传来了核对信息：“账簿中提到的几个项目时间和负责人，与我们掌握的部分信息吻合。其中几笔大额‘咨询费’的收款方，与周明远派系的核心人员有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