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时间还想到了许多。
“你箭术不差,既瞄准了他的手,又怎会射进他的心口?”
他同皇后道,“还有那天气也有问题,朕记得清楚,当时钦天监呈报的明明是晴天,到了那边却是大雾。”
事后,钦天监监正主动过来认罪,说自己能耐不济,测错了天气,自请辞去钦天监监正一职。
皇后也想到了这个,“钦天监监正有问题,那人当年请辞后便云游去了,这些年再不曾在京城出现……”
想着想着,皇后后背一阵发寒。
凤仪宫护卫统领,武德司指挥使,钦天监监正,若他们都被人收买,亦或者从一开始他们就另有主子。
秋猎本就是场离间皇帝和太子的阴谋……
“那要杀你的也不是昭儿,是我们误会他了。”
皇后声音带着颤,紧紧抓着皇帝的手,“儿子没有要杀你,我却朝他射了箭,将他一人丢在猎场,丢给了李默那些居心叵测的贼子……”
她突然朝自己用力打了一巴掌,“我不配做他的母亲。”
怪不得儿子不回家,怪不得儿子说是孝道置他于死地。
先是被冤枉,后又被遗弃,之后更是无数追杀,她的昭儿该多难受啊。
偏她愚蠢,轻信了李默等人,以为当真是儿子和他置气,才不愿回京。
可笑她还自诩知道儿子早早在外培养了人手,这些年定然过得不错。
皇后闭着眼,紧紧咬着唇,她该如何弥补。
皇帝忙抓住她的手,不忍她再打自己,“有心算无心,要怪也怪不得你,是我为君无智,为父无能。”
“不,怨不得你,你本也是为了我们母子,逼着自己坐上这个位置。
你身后无依仗,先皇又留了那么多烂摊子,你为我们母子做的已经够多,够好。
真正有错的是我,我不该屈从父亲答应嫁给先皇,更不该在嫁给先皇后再连累你,还连累了孩子……”
她突然睁眼,哀求地看着皇帝,“公开昭儿的身世吧?
先皇遗腹子的身世让他背负了太多,我想让他知道你才是他的父亲。
想让他知道,你从未嫌弃过他,他自小就渴望有个正常的家,我们给他一个正常的家,或许这样他就会回来了。”
“不可,那样世人如何看你,又如何看他。”
皇帝拒绝得很坚定。
“我不在乎了,在世人眼中我嫁给小叔子,早就是个寡廉鲜耻的女人。
这些年,是我自私,是我害怕被人嘲笑,才不敢告诉他真相,是我对不住他。
可眼下我只想要我的儿子出现,想告诉他,他的母亲没有要杀他,没有要抛弃他。”
看着失去冷静的皇后,皇帝无奈,“你何须往自己身上揽责任,你心里很清楚,不告诉他真相是为他好。
他是你做先皇后时与我怀上的孩子,若叫世人知晓他身世,他还如何做太子,如何做未来的君王。”
“可那是先皇给你我下药,他想利用我除掉你,昭儿是无辜的。”
“世人不会管那些的,无论有怎样的内情,他们都只会带着最恶意的目光去看昭儿。
你忘了那些虎视眈眈盯着他的人了吗?一旦他身世暴露,丢的不只是储君之位,还有可能是命。”
皇帝知道如何让皇后恢复理智,“比起被人骂奸生子,我宁愿他做我的继子,宁愿他将我视为杀父仇人。
皇后,眼下我们要做的,是揪出幕后真凶,否则,他只怕还会被伤害。”
听到太子还有危险,皇后果然渐渐冷静下来。
皇帝这才继续道,“你还记得我当年为何要组织那场秋猎?”
记得。
因为他们察觉有人接近太子,想挑唆太子找皇帝报杀父之仇。
挑唆之人被他们秘密处置,但帝后担心太子心思动摇,便想着借秋猎与太子交心,隐晦告知他身世。
可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太子手中弓箭朝便皇帝命门射去。
有太子被挑唆怂恿的前提在,帝后才没怀疑那个要弑君的‘太子’,并非真正的太子。
“所以,从挑唆开始,我们就已经走进了对方的阴谋。”
皇帝点头。
既然这一切都是对方策划,那太子秋猎弑君,甚至太子的身世,对方都知道。
无论他爆出哪一条,于太子都是灭顶之灾。
皇后起身,眉目带着戾气,“决不能再让昭儿受到伤害。”
“是,所以我们不能冲动,在揪出幕后真凶前,得弱化太子的存在。”
一旦他们表现得在意太子,对方极有可能就会出来抹黑太子。
“我会透露有重立储君之意,你也可开始为老二老三择妃,届时那些人的心思都会放在他们兄弟身上。”
兄弟俩年纪都不小了,也该替他们的兄长分担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皇后担忧,“让他们兄弟争储,会不会一发不可收拾。”
纵然他们兄弟不争,底下官员也会拥护他们相争,储君之争有多残酷,皇后经历过。
哪一个孩子受伤害她都会难受。
“因不能告知太子身世,我们觉得愧疚,故而给他太子之位以作弥补。
剥夺老二老三公平竞争的权利,亦觉亏欠,便想着多给他们父母关爱。”
皇帝沉声,“为人父母,我们想着公平,可这世间到底没有公平,尤其是皇家。”
或许,一开始,就是他们夫妇天真了。
兄弟仨对父母安排毫不知情,谢霆舟还没出宫,又被两弟弟拦住了。
宫廷不缺好医好药,两人脸上已消肿,但青紫还在,本该躲在府中维持皇子威严。
但宁王实在憋不下这口气,撺掇着云王出来了,他们得继续盯着谢霆舟。
想快点找到太子,将他也揍成猪头。
他的心思赤果果写在脸上,谢霆舟微微勾唇,“刚听皇后娘娘说了两位殿下的事,微臣实在愧疚。”
宁王听了他这话,叫喊,“果然是你搞的鬼……”
话还没喊完,就听谢霆舟继续道,“若知道两位殿下夜里要挨揍,白日微臣就该手下留情的。
这样两位殿下也不至于虚脱得毫无招架之力,被打成这样。”
宁王气得要死,伸手就要去扒拉谢霆舟的面具。
被云王阻拦了,云王眼神传递消息,“你这样会打草惊蛇的。”
宁王只得默默收回了手,问谢霆舟,“你去哪?”
谢霆舟只当看不见两人眉眼官司,“大长公主丢了,娘娘让微臣去找人。”
宁王最粘皇后,就是被揍成了猪头,也是日日进宫给皇后请安的,老公主不见的事他是知道的。
他对云王没秘密,他知道等于云王知道。
兄弟俩正愁没借口跟着谢霆舟,宁王眸色一亮,“替父皇母后分忧,是本王的责任,我们帮你一起找。”
宁王觉得这个理由非常好,自己很机智,暗暗在身后朝云王给自己点了个赞。
可等他跟着谢霆舟到了春风楼时,整个傻眼了。
“你到青楼来找老公主?她那么老了,难不成还没偷来卖到青楼?”
谢霆舟眸光落在一红衣男子身上,搭上两人肩膀,揽着两人往里走,“微臣探到这青楼乃大长公主的产业……”
余下的不必他说,云王接了,“若是老公主的人进宫带走了她,或许就藏在这楼里。”
谢霆舟笑而不语。
老公主还在他的杂货铺饿着呢,等他问明情况,自会送回皇宫。
他今日来这,可不是为了老公主。
宁王不知自己被利用,也看见了红衣男子,兴奋喊道,“小皇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