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了,林穗穗把课本塞进帆布包,准备回陆家去了。
走了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鞋跟撞击地面的“嗒嗒”声。
“林穗穗同志。”突然有人叫她。
林穗穗闻言转身,看见两个穿的确良衬衫的姑娘正抱臂堵在楼梯口,左领口都别着蝴蝶领花。
又是上次来找她麻烦的,舒佳凝的室友。
“林穗穗同志。”张晓莉上前半步:“又见面了。”
林穗穗抬眸瞥了两人一眼:“找我什么事?”
陈小雨双手抱胸,冷哼一声:“听说你跟陆临舟回村领结婚证了?”
林穗穗拧起眉,帆布包带在掌心勒出红痕:“你们以什么立场问这个?”
陈小雨冷笑一声,手指划过走廊栏杆上的灰:“我们以佳凝朋友的立场!”
“舒佳凝本人都没立场问我,何况你们。”林穗穗盯着对方的脸,路灯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
张晓莉气坏了,质问道:“你凭什么说她没立场?”
林穗穗的声音不高,却像块冷硬的铁:“如果有,她怎么没来问我?”
陈小雨的手“砰”地拍在栏杆上:“你——”
林穗穗突然挺直脊背,布衫下摆被穿堂风掀起:“没别的事的话,我要回家了。”
张晓丽盯着她发颤的睫毛,突然轻笑出声:“算了,跟乡下人较劲什么。”
“也对。我们今天来就是提醒你。”陈小雨斜睨着她腕间的银镯子:“你没资格跟陆临舟在一起。”
“我有没有资格另说,你们反正没资格质问我。让开——”林穗穗往前迈步,帆布包撞在陈小雨手臂上,发出闷响:“我要去赶班车了。”
两个姑娘下意识后退,看着她走向楼梯口。
昏黄的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张晓丽揉着被撞的手臂,狠狠跺脚:“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走廊的灯突然亮起,陈小雨望着林穗穗消失的方向,咬了咬嘴唇:“她刚才眼神挺凶的,看起来不好惹。”
“那我们佳凝不争不抢的,可怎么办呢……”
————
舒佳凝站在办公室门口,指腹反复摩挲着调令边缘,直到纸张泛起毛边。
她推开门时,排练室飘来的钢琴声突然变调,像是某个音符被猛地按错。
张老师抬头看向舒佳凝,收回了手,钢琴声消失,整个办公室变得安静下来。
“张老师。”舒佳凝攥紧调令,指甲掐进掌心:“关于那天我自私地从港口离开的事,我想道歉。”
张老师紧盯着舒佳凝,面露不满:“好不容易首都文工团的机会就被她这么浪费了!”
她猛地拍在琴键上,发出刺耳的噪音。
“你这不仅是对自己的艺术生涯不负责,更是对学校和首都文工团的不负责!”
舒佳凝的睫毛剧烈颤动,她深呼吸一口气:“是的,所以我专程来向您道歉,说明情况。”
舒佳凝把自己手里的调令表递到张老师面前:“张老师,我已经答应主任了,将会去今年的空海联合项目基地做翻译。”
“翻译?”张老师的声音陡然拔高:“你知道首都文工团有多少人盼着这个机会?你现在却要放弃机会去做翻译?”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舒佳凝低垂的眉眼上:“给我个理由。”
“因为我需要休息一段时间。”舒佳凝的手指无意识绞着裙摆,裙摆被扯得微微变形:“在基地也能练功,我最近的身体状况,实在撑不住高强度训练……”
最近,舒佳凝在训练时,经常感觉到眼前突然发黑的眩晕感:“半年后前突然发黑的眩晕感,“半年后如果还有机会,我一定加倍努力争取!”
办公室的吊扇“吱呀”转动,卷起舒佳凝鬓角的碎发。
张老师盯着她攥调令的手,发现指节泛白如纸,突然意识到这个向来骄傲的姑娘,眼底竟浮着血丝。
张老师无奈地叹气:“半年后选拔组不会等你。”
舒佳凝没说话,心里却想着另一张脸。
她就是想要再给自己最后半年争取的时间。
既然陆临舟跟她说不是回去跟林穗穗结婚的,那她就再相信他最后一次。
这半年的朝夕相处,他们感情一定会回温的。
他们上一次的互相悸动,不就是在基地吗?
这样想着,舒佳凝向张老师深深鞠躬,辫子垂在胸前遮住表情:“谢谢老师理解。”
她转身走向门口,夕阳穿过走廊的玻璃窗,在她身上投下橙色光斑。
张老师望着她挺直的脊背,听见她皮鞋跟撞击地面的“嗒嗒”声,突然想起这姑娘初进军校时,倔强又坚定的模样。
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刺耳。
张老师看见舒佳凝的背影拐过楼梯口,辫子上的蝴蝶发绳晃了晃,像只想要展翅却折断翅膀的蝶。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
……
舒佳凝从办公室出来,指尖捏着调令在胸前。
走廊拐角处传来夜校学员的笑声,舒佳凝一抬头,正看见林穗穗和几个女同学手挽手从教室出来,布衫袖口还沾着粉笔灰。
她下意识停下脚步,目光直直地落在林穗穗脸上。
与此同时,林穗穗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抬起了头。
林穗穗的笑容在目光相触的瞬间凝固了,指尖无意识攥紧帆布包带。
她身旁的何晓红顺着她的视线望过来,立刻认出舒佳凝来。
舒佳凝是军校校花,所有的文艺节目都是她牵头,不仅是军校的学生,连夜校的学生也都认识她。
一见是她,还那种目光瞧着林穗穗,何晓红手肘猛地撞了撞林穗穗的腰:“快走快走!”
“……”舒佳凝的脚步顿在原地,她看见林穗穗被同学们连拖带拽往楼梯口跑,目光沉沉。
夜校教室的吊扇声在走廊里格外清晰。
林穗穗被拽到楼梯转角时,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舒佳凝还站在原地,但她已经看不清她的表情了。
“别怕!”何晓红的指甲掐进林穗穗的手腕,语气里带着八卦的兴奋:“你们都结婚了,她能把你怎样?”
她的目光扫过林穗穗腕间的银镯子:“陆临舟那么厉害,难道还护不住你?”
楼梯间的穿堂风掀起林穗穗的鬓发,舒佳凝的身影渐渐被走廊的阴影吞噬,林穗穗却有些心虚。
她本来可以昂首挺胸地告诉舒佳凝,她现在跟陆临舟没关系了,她不用让她那两个同学来找她麻烦。
可去了徐教练的办公室一趟,林穗穗却说不出这种话来了。
毕竟徐教官给的条件太诱人,她已经不能澄清了。
让军校所有人都以为她和陆临舟真的结婚了,她才能好好地度过基地这半年,然后回来成为中专插班生。
“不是怕……”林穗穗低声辩解,却被李如玉的嘀咕打断。
“就是,她肯定不敢把你怎么样!军婚受法律保护,她敢找茬就是破坏军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