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周临近小考试,老师考勤管得严了起来。
林穗穗没办法,只能每天从广播站下了班,再来上夜校。
夜校门口的白炽灯刚亮起,昏黄的光晕里浮动着细小的飞虫。
林穗穗背着帆布包,跟随着大家一起往军校内走。
到了校门口,遇见班上两个同学,她刚打了声招呼,就听见熟悉的、带着柳湾村口音的呼唤。
“穗穗!”林母的喊声让整层楼的学生都回头张望,她三步并作两步扑过来,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林穗穗的袖口:“爸妈可算找到你了!”
林穗穗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
林父林母浑身脏兮兮的,连脸蛋上也全是黑色的灰印子。
不少人开始在一旁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连带着刚刚给她打招呼的两个同学也在旁边围观,林穗穗差点窒息了。
“你们怎么……”
“村里人说我闺女在省城军校念书,有大出息!”林母抹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指甲缝里的黑泥蹭在林穗穗衣角上:“我们老两口走了七天七夜,就盼着投奔你……”
“我也是借住在别人家!”林穗穗猛地后退半步,喉间泛起苦涩:“这儿没地方给你们住!”
“你是住在临舟家里是不是?”林母哀求道:“我们也是看着临舟长大的,也沾亲带故,怎么就不能一起去住几天?”
林穗穗深呼吸,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眼见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林穗穗实在是不想被同学看到这难堪的一幕,更不想有些丢人的闲言碎语传出去,冷漠道:“跟我过来。”
巷口的路灯把三人影子拉得支离破碎。
林穗穗带着他们到了巷子尽头的墙角,心有余悸。
走出来这几分钟时间,她冷静下来想了很多。
看样子,他们还不知道陆临舟爸妈是船厂厂长,更不知道他们住在船厂大院里。
不然,他们不可能找来军校,而是去船厂蹲守她了。
林穗穗缓缓呼出一口气:“有话直说。”
林母突然放声大哭,干枯的手掌拍打着砖墙:“穗穗,造孽啊,造孽!你大哥赌输了房子,你叔伯们拿着房子就让我们滚出去!他们就是故意骗你大哥去赌,趁机把我们房子给弄走的!真坏啊,一家子坏种!”
林父捂着脸:“都怪我……”
林穗穗哪有耐心听他们诉苦?
她不耐地拧着眉,声音有些激动:“你们俩到底要干什么?”
“穗穗啊,现在有个好机会,你可一定要帮帮我们!”林父伸手过来要握林穗穗的手,被她掀开。
“现在村里土地改革,重新登记。现在我们家还有三个人头没分过地,我想一次性把这三个名额分户,分到了能做个小房子,够我们老两口养老就行。”林母没哭了,说话的声音带着算计:“不过你放心,除了你弟那两个名额,你们俩的名额都放到你名下,怎么样?不亏的吧?”
“我们俩?”林穗穗皱眉:“我和谁?”
林父:“当然是我女儿和女婿了!”
“女婿?”林穗穗突然冷笑:“你们居然打着死人的主意?临山都走多久了?你们不怕有命打坏主意,没命住?”
“你这孩子,怎么还咒你父母的?”林母凑近半步,压低声音:“不是打临山主意,是让临舟假扮临山!”
“什么?!”林穗穗后退半步,只觉得脑子嗡嗡的:“你们实在是……荒唐!”
“不荒唐的!打个村里的结婚证明就行!”林母说着,又开始抹起眼泪:“你要是不帮我们这忙,我和你爸多可怜。我们一把年纪了,享不了儿孙的福,还要在外头流浪……”
“绝对不可能!”林穗穗厉声拒绝:“陆临舟压根儿就不可能答应这件事,你们不用再想了!”
“他答应了啊!”林母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下。挂着眼泪的笑,看起来十分滑稽可笑:“临舟这孩子可好了,一听说我们这么困难,马上就答应了。还说,年轻人帮衬长辈是应该的!”
林父提起陆临舟也是连连赞叹:“是啊,临舟这孩子实在!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以后可要多来往!”
林穗穗的瞳孔猛地收缩:“什么?他、他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