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疯是被刺痛惊醒的。
最先涌进感官的是头皮发麻的刺痛，像有无数细针在往识海里扎。
他睫毛颤了颤，睁眼时看见的却不是熟悉的山巅，而是一片混沌的灰白空间——记忆碎片像被揉碎的旧报纸，有的悬在头顶，有的嵌在脚下，画面闪得人头晕：碎掉的玻璃窗、精神病院的白墙、十七岁自己缩在墙角的背影，还有暴雨夜天台上飞溅的血珠。
\"欢迎来到你的终点。\"
女声像浸在冰水里的钢丝，擦着耳膜钻进脑子。
林疯立即翻身滚地，右手本能地摸向心口——那里还留着十二分身共鸣后的灼热，紫黑雷光顺着指尖窜出来，在身周炸开一圈防御。
没有攻击落下来。
他喘着气站起，这才发现声音是从四面八方涌来的，连悬浮的记忆碎片都在震颤，仿佛在应和这句话。
\"虚妄？\"他舔了舔嘴角，残留的血锈味让神智更清醒几分，\"系统核心都被我吞了，你还阴魂不散？\"
回应他的是记忆碎片突然凝实。
一片染着消毒水味的白墙\"轰\"地砸在脚边，画面里五岁的自己正缩在储藏室角落，小手指抠着墙皮，嘴里念念有词：\"七号说等会给我买糖，九号说糖是甜的，二号说...二号说别让护士发现。\"
林疯的呼吸顿住了。
这些记忆他当然有，但此刻呈现在眼前的，比他自己记得的还要清晰——连墙皮脱落的纹路，连他膝盖上蹭破的小血点，都纤毫毕现。
\"这是...系统构建的记忆迷宫？\"他指尖触上那片白墙，指尖刚碰到画面边缘，整面墙突然像活物般扭曲，把他的手吸了进去。
刺痛从指尖窜到天灵盖。
林疯正要抽手，身侧突然有光影扭曲——银月就这么从虚空中走了出来，玄色裙角扫过地面时带起一阵风，吹得记忆碎片哗啦啦响。
\"别动。\"她伸手扣住林疯手腕，指尖凉得惊人，\"这里的每块碎片都连着系统的防御机制，你现在混沌之力未复，硬闯会被绞成魂渣。\"
林疯这才注意到她的状态：发梢沾着细碎的光尘，眼尾的银纹比平时淡了几分，连腰间那柄从不离身的月刃都没带。
更反常的是她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团随时会熄灭的火，又像在看一面照见自己的镜子。
\"你知道这里？\"他没抽回手，反而加重了几分力道，\"之前说系统载体是你，现在又出现在核心区...银月，你到底藏了多少事？\"
银月的睫毛颤了颤。
她望着两人交握的手，喉结动了动，最终别开脸：\"有些事，等你活着走出去再问。\"
话音未落，林疯触墙的手指突然一热。
那面白墙的画面开始翻转，五岁的自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穿白大褂的男人。
他戴着金丝眼镜，手里捏着银色注射器，正弯腰盯着缩在墙角的林疯，嘴角勾着冰冷的笑：\"实验体007，精神分裂程度已达到预期，系统植入程序...启动。\"
\"操！\"林疯猛地抽回手，后背重重撞在身后的记忆碎片上。
那碎片是暴雨夜的天台，十七岁的自己举着啤酒瓶，额角的血正滴进眼睛——可现在画面里，那个举着啤酒瓶的身影身后，分明多了个穿白大褂的影子，手搭在他后颈，像是在操控提线木偶。
\"精神分裂不是进化...\"他嗓音发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是人为制造的？
那个白袍...他给我植入了系统？\"
银月突然抓住他肩膀。
她的力气大得反常，指节都泛了白：\"别看了！
这些记忆被系统篡改过，越深究越容易被陷阱缠住——\"
\"轰！\"
整座迷宫突然剧烈震动。
悬浮的记忆碎片像被搅乱的星图，有的炸裂成光点，有的凝成漆黑的触手，尖啸着朝两人刺来。
林疯被银月拽着滚地，肩头还是被擦出一道血痕，黑血刚渗出来就被触手吸收，滋滋冒起青烟。
\"是虚妄的后手！\"银月抽出藏在袖中的银刃——不知何时她又有了武器，刃身泛着幽蓝的光，\"这些黑影是系统的防御灵，专吞生者魂魄！\"
林疯咬着牙爬起来。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混沌液在翻涌，可十二分身的力量像被蒙了层雾，只能调动零星几缕。
七号的符火在指尖勉强跃动，烧穿了一条触手；九号的青芒跟着窜出来，在两人身周画了道防御阵。
\"去那边！\"银月踢开缠上脚踝的黑影，指向左侧悬浮的半透明光茧，\"那是记忆节点，躲进去能暂时屏蔽攻击！\"
两人跌撞着冲进光茧。
茧壁刚闭合，外面就传来此起彼伏的撞击声。
林疯背靠着茧壁喘气，这才发现银月的裙摆已经被撕了几道口子，腕间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渗出淡金色的血——那不是人类的血。
\"你到底是什么？\"他盯着那抹金色，声音冷得像冰，\"之前说你是化形灵宠，现在看...你更像系统的一部分。\"
银月低头盯着自己的伤口。
淡金色的血珠落在地上，竟在地面烧出个小坑。
她沉默片刻，突然伸手按在茧壁上。
随着她的动作，光茧内部浮现出无数银色纹路，像活物般游走着，将外界的攻击波荡开。
\"关键记忆在迷宫最深处。\"她没回答林疯的问题，指尖点在茧壁上，那里映出一点微弱的银光，\"跟着它走，你会知道所有答案。
但记住...\"她侧过脸，银纹在眼底流转，\"看到的未必是真，听到的未必是实。
连我...\"
她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像被风吹散的雾。
林疯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
那点银光悬浮在迷宫最深处，光晕流转的方式竟和他心口的十二图腾有些相似——像是分身们的力量，又像是...系统核心未被吞噬前的残光。
\"走。\"他擦了擦嘴角的血，冲银月勾了勾手指，\"我倒要看看，这破迷宫能藏多少鬼。\"
银月的手指在身侧蜷缩又松开。
她望着林疯转身的背影，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心疼，有愧疚，还有一丝决绝。
最终她跟上他的脚步，银刃在掌心转了个花，刃身的幽蓝光芒与前方的银光遥相呼应。
记忆碎片在两人脚边纷飞。
林疯能听见虚妄的尖叫被风声撕碎，能感觉到十二分身的力量在识海跃动，像在提醒他什么。
而那点银光越来越亮，仿佛在尽头等着他——
等着他揭开，关于系统、关于银月、关于那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所有被掩埋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