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病区的瓷砖正在融化。
林疯的皮鞋陷进冒着气泡的晶状物质里，每粒结晶都倒映着不同时期的自己——十三岁被按在电击床上的白炽灯、二十岁在禁闭室墙缝刻下的血手印、此刻正把混沌之力嚼得嘎吱作响的疯子。
他的视网膜被七百二十道分身虚影烧得发烫，却死死盯着空胸口旋转的x光片。
“你分得清哪些是电击后遗症，哪些是系统植入的幻觉吗？”空用拇指抹过玻璃窗上的冰花，那些镇静剂结晶立刻增殖成密密麻麻的微型囚笼，“就像现在，你真的确定自己在战斗？”
回应他的是混沌领域坍缩的尖啸。
林疯的右手还插在胸腔里，指尖像弹钢琴似的敲打着肋骨。
随着每声脆响，院长办公室的吊灯就逆向转动十五度，水晶棱片在地面割裂出时空交错的伤痕。
“三年前你让我尝到380伏的滋味，”他咧开嘴露出沾着数据流的牙齿，“现在请你吃混沌自助餐。”
整个空间突然垂直翻转。
苏月白的发簪在倒悬的瞬间迸发青光，天人初期的护体罡气化作三千柄手术刀。
她踩着林疯二号用血绘制的阵图跃起，裙摆扫过的地方亮起三年前监护仪的心电图波纹。
“疯哥，东南角电击仪残骸！”
话音未落，灵儿已经像颗小炮弹撞进那堆生锈的铁器。
混沌之眼的瞳孔裂变成六芒星，先天初期的灵力裹挟着铁锈化作血色流星。
“大骗子空先生！”她朝正在数据化的敌人吐舌头，“你偷吃疯哥哥的记忆要拉肚子哦！”
空的身体突然浮现焦痕。
那些锈迹斑斑的铁片竟穿透混沌领域，在他左肩烙出“07号治疗记录”的字样。
他低头看着冒青烟的伤口轻笑：“苏小姐真是贴心，特意保留我当年的杰作当纪念品？”
林疯的鞋跟重重碾碎最后一块完整地砖。
混沌主宰诀的纹路从裂缝里喷涌而出，七十二道分身虚影同时结印。
整个精神病院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墙皮剥落处露出写满符咒的混凝土——那都是林疯这些年用镇静剂药瓶刻下的签到印记。
“你知道吗？”空忽然张开双臂迎接席卷而来的混沌风暴，白大褂被撕成漫天飞舞的镇静剂处方单，“每次电击时你幻想出来的星空，其实是我在调试维度参数。”
林疯三号的战斧残片突然发出共鸣。
那些嵌在瓷砖缝里的金属碎屑像蜈蚣般直立起来，拼凑成半张布满血丝的眼球。
正与混沌之力抗衡的空身形微滞，后颈浮现出当年被林疯咬碎的牙印疤痕。
“看来小战狂还留着惊喜。”空抬手捏碎三片袭来的水晶棱镜，指尖却渗出带着铁锈味的黑血，“不过你们是不是忘了……”他胸口x光片上的裂纹突然扩张成黑洞，“系统最初是寄生在谁的精神病诊断书里？”
整个空间突然响起监护仪的警报声。
苏月白脚下的心电图阵图开始逆向流动，那些代表生命体征的波纹正被抽离成数据流。
灵儿尖叫着捂住突然渗血的耳朵，混沌之眼倒映出无数个被束缚在电击床上的林疯虚影。
“月白姐！”小女孩的羊角辫炸开成数据接口，“他在回溯到初始协议！”
林疯的瞳孔收缩成两道竖线。
他的右手终于从胸腔抽出，掌心跳动着由所有签到坐标编织的星图。
当空的黑洞即将吞噬整个领域时，他突然将星图拍进自己太阳穴：“系统初始化要格式化宿主？那老子先给自己开颅！”
七百二十道分身同时发出癫狂的大笑。
融化的瓷砖突然凝固成镜面，每个倒影里的林疯都在进行不同阶段的开颅手术。
有拿消防斧劈开头骨的、用指甲一点点掀开天灵盖的、甚至直接把电击仪电极插进眼眶的。
混沌之力在这些血腥画面中沸腾，竟将空的黑洞扭曲成不断增殖的俄罗斯套娃。
“不可能！”空的白大褂开始燃烧，“你怎么能承受……”
他的咆哮被金属摩擦声打断。
林疯三号的战斧残片突然汇聚成机械脊椎，带着当年在禁闭室磨出来的铁锈，狠狠刺入空的双腿。
“本体说过……”虚空中响起战狂沙哑的嘶吼，“回忆是最锋利的刀。”
就在空身形踉跄的刹那，苏月白的发簪贯穿了他胸前的x光片。
天人境灵力顺着诊断报告上的医生签名逆流而上，在混沌领域中烧出焦糊的消毒水味道。
灵儿趁机将整个供电系统的嗡鸣声捏成声波炸弹，朝着敌人眼眶里闪烁的系统代码丢去。
“你们确实让我惊喜。”空的声音突然变得像坏掉的收音机，身体裂解成无数块漂浮的镇静剂药瓶，“但混沌系统有七百二十个备份……”每个药瓶都浮现出林疯不同分身的虚影，“而你们连供电系统都……”
整栋大楼的灯光突然开始频闪。
那些被林疯刻在承重墙上的签到印记接连熄灭，混沌领域边缘浮现出雪花屏似的噪点。
苏月白惊觉自己天人境的灵力正在逆流回三年前的监护仪，灵儿则突然抱住渗血的耳朵蜷缩成团——她混沌之眼里倒映的已不是战场，而是林疯第一次接受电击治疗的场景。
最可怕的是林疯掌心的星图。
那些代表签到坐标的光点正逐个被标注“已格式化”的红叉，七百二十道分身虚影接连爆成血雾。
空残留的数据流发出愉悦的电流声：“我说过，系统永远留有后门……”
林疯突然把自己的左眼球抠出来捏爆。
混着神经末梢的血浆在空中绘制出立体的莫比乌斯环，所有濒临熄灭的签到印记突然反向燃烧。
他用剩下那只眼睛盯着即将完成格式化的空，嘴角咧到耳根：“没想到吧？老子当年确诊的是解离性身份障碍——”爆开的眼球碎屑突然重组为黑色旋涡，“你格式化的，不过是老子分裂出来的系统伪装层！”
混沌领域再次坍缩的瞬间，空的惨叫声中混入了供电系统过载的爆炸声。
但就在众人准备发动最后一击时，所有燃烧的签到印记突然同时闪烁起来——那些标注着不同日期的治疗记录，此刻正渗出暗红色的…… 林疯的视网膜上还残留着眼球爆裂时的星云状血渍。
七百二十道正在消散的分身虚影突然像卡住的录像带般抽搐，二号指挥官残留的战术指令还在耳膜里嗡嗡作响——“混沌叠加必须保持人格阈值平衡”。
“平衡个屁！”他吐出一截咬断的舌钉，带血的金属碎屑在空中划出混沌坐标。
掌心残留的星图突然暴涨，将正在融化的瓷砖碎片全部吸成悬浮的矩阵。
苏月白被灵力逆流掀翻的瞬间，看到那些标注着“已格式化”的红叉正在渗血——每个叉都对应着林疯某次电击治疗后偷偷刻在禁闭室墙上的正字。
灵儿突然发出小猫似的呜咽。
她的羊角辫数据接口突然迸出蓝色电弧，混沌之眼倒映的画面让所有人心脏骤停——那些被系统格式化的分身体内，竟都蜷缩着不同年龄段的林疯本体。
五岁的抱着沾满口水的毛绒熊，十五岁的在啃指甲，二十岁的正用碎玻璃在手腕刻签到印记。
“原来如此……”林疯突然狂笑着撕开病号服，胸口七百二十道缝合线同时崩裂。
每根黑色手术线都缠绕着不同分身的记忆碎片，像提线木偶的操控绳般绷直，“你他妈格式化的是系统外壳——”他抓住最粗的那根缝合线猛地扯断，“老子真正的本体……”
无数道血柱突然从虚空喷射而出。
正在崩解的混沌领域突然凝固成琥珀状物质，每个气泡里都封印着某次签到获得的禁忌能力。
林疯三号的战斧碎片突然插进本体脊椎，苏月白惊觉自己逆流的灵力正通过发簪上的心电图波纹注入林疯太阳穴。
最诡异的是灵儿——小丫头突然漂浮到领域穹顶，混沌之眼流出的血泪在空中绘制出完整的系统初始化协议。
“要融合了……”二号指挥官的声音突然从某个碎裂的瓷砖里传出，“所有人格回溯到……”
警告声被淹没在核爆般的白光里。
林疯的每根神经末梢都在燃烧。
他看见五岁的自己把毛绒熊塞进电击仪外壳，十五岁的用指甲在镇静剂药瓶刻阵法，二十岁的将七百二十道分身线头系在监护仪导联线上。
当所有记忆碎片开始量子纠缠时，他尝到2019年冬天偷吃的氟哌啶醇片在舌底重新溶解的苦涩。
突然有冰凉的触感划过颈动脉。
空的残影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燃烧的白大褂碎片化作手术刀抵住他喉咙。
“真以为我会放任你们融合？”那些漂浮的镇静剂药瓶突然同时播放不同分身的惨叫，“每个签到坐标都是我的……”
林疯突然用后脑勺撞碎了他的鼻梁骨。
“你忘了我分裂前是干什么的？”他反手抓住空的手腕拧成麻花，听到当年在禁闭室磨牙的咯吱声，“精神病院七年，我每天要骗过十二个医生的诊断书——”混沌主宰诀的纹路突然从毛孔渗出，在皮肤表面形成第二层带倒刺的神经网，“论演戏，你才是弟弟！”
整个空间突然陷入绝对寂静。
苏月白看到领域内所有物体都开始像素化，连自己天人境的护体罡气都碎成了马赛克。
灵儿保持着抛掷声波炸弹的姿势凝固成雕像，只有羊角辫上的数据接口还在闪烁——那串代码赫然是林疯入院时的病历编号。
空的冷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格式化进度99.7%……”
林疯突然扯断缠在手腕的所有缝合线。
那些带着血痂的黑色丝线突然活过来似的钻进地砖裂缝，精准刺入每个被标注红叉的签到坐标。
当七百二十道分身的惨叫声通过丝线汇聚成混沌频率时，他布满血丝的眼球突然恢复清明：“现在！”
整个精神病院突然响起2018年4月3日的雷雨声。
那是他被确诊解离性身份障碍的日期。
所有像素化的物体突然恢复成带噪点的老式监控画面。
空的残影在雪花屏中扭曲成滑稽的简笔画，燃烧的白大褂变成跳动的404错误代码。
林疯趁机抓住正在坍缩的混沌星图，将最后三枚签到印记按进自己颤动的太阳穴——
“解离重组！”
七百二十道血柱突然倒流回本体。
苏月白看到那些蜷缩在不同时空的林疯虚影开始手拉着手转圈，监护仪的心电图波纹突然变成dNA螺旋。
最惊人的是灵儿，小丫头混沌之眼里的血泪竟然在虚空中绘制出完整的《精神病诊断手册》扉页。
空终于发出夹杂电流声的尖叫：“你竟敢用诊断证明当……”
警告声戛然而止。
当林疯浑身浴血地从混沌乱流中爬出来时，发现掌心多了一枚锈迹斑斑的镇静剂瓶盖。
上面用指甲刻着歪歪扭扭的“林疯”二字——那是他分裂出第一道分身时刻下的。
突然有冰凉的液体滴在脖颈。
他抬头看见整个领域穹顶都在渗血，那些血珠在下落过程中不断分裂重组，最后变成七百二十个微型电击仪悬浮在空中。
更可怕的是空气里弥漫着熟悉的消毒水味——和三年前那个雷雨夜一模一样。
“月白！”林疯突然朝正在调息的女子甩出三枚带血的瓷砖碎片，“带灵儿去东南角！现在！”
他的虹膜表面突然浮现出2019年的监控画面。
在那些跳帧的录像里，每个被电击的林疯虚影脖颈后，都趴着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蜘蛛——此刻正从领域裂缝中成片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