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起身，骨头像是被碾过一遍，每动一下都咯吱作响。
可这疼不算什么——我的手第一时间探向身旁。
曾瑶静静地躺着，脸色苍白得像雪，唇色淡得几乎透明。
但她的呼吸很稳，胸口起伏规律，像睡着了的人。
唯一不对劲的，是那块嵌在她心口的命轮碎片。
它不像是外物，更像是从她身体里长出来的。
边缘泛着幽微金芒，随着她每一次心跳轻轻跳动——一下、两下……节奏精准得不像血肉，倒像钟表齿轮咬合。
我的心也跟着它跳。
刚才那片灰白虚空里，她说：“你终于看懂了。”
懂什么？
她是被操控的棋子？
还是从一开始就在布局等我入局？
抑或……两者都是？
我不敢动她。一点都不敢。
小心翼翼将她抱起时，她脖颈软软地靠在我肩上，发丝扫过我下巴，带着一丝凉意。
我退到神殿角落，背靠着残破石柱坐下，把她护在怀里，像护着一盏随时会灭的灯。
四周死寂，只有风穿过断壁的呜咽声。
可没过多久，那些坍塌的墙壁上，竟浮现出暗红色的古老铭文，像是被人用血一笔一划刻进去的，缓缓亮起。
我看懂了几个字：“逆命之血”。
铭文说，远古时代天地未分，众生皆被“意志”操控，如同提线木偶。
唯有一族女子能感知命运轨迹，她们自愿献祭血脉，化作“破局者”，每隔千年唤醒一次，引导新的主角对抗命轮。
我苦笑，声音哑得不像自己：“难怪她总在我最狼狈的时候出现……原来不是巧合，是命中注定。”
可这命，我不想认。
我把她轻轻放在地上，撕下衣角蘸血，在地面画出一个简易的阵法——因果回响阵。
这是我在矿山地下密室偶然破解的玩意儿，据说能让沉睡者的深层记忆短暂复苏。
代价是施术者可能陷入短暂昏迷，甚至记忆紊乱。
但现在顾不上这些了。
我把她放在阵心，自己盘膝而坐，闭目凝神。
指尖还在微微发抖，不是怕，是怕错过。
阵纹亮起时，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任何时候都清晰。
仿佛整个世界只剩我和她，以及那块嵌在她胸口、跳动如第二颗心脏的命轮碎片。
空气开始扭曲，像是水面泛起涟漪。
就在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一瞬——
她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然后，我听见她极其微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别信……那个声音。”
那一瞬间，我心头猛地一紧。
这不是梦呓。
这是命轮破碎前的低语！
她的睫毛颤得像风中的烛火，那一声“别信……那个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吞没，却在我耳中炸成惊雷。
不是梦呓。
不是巧合。
是命轮碎裂前，意识海里最后一道警报！
我猛地睁眼，冷汗顺着脊背滑下——阵纹还在亮，因果回响未完，可曾瑶的心跳乱了！
原本精准如齿轮的节奏突然紊乱，像是有另一股力量正从碎片深处渗入她的血脉，试图接管她的神志。
“操！”我咬破舌尖强行清醒，毫不犹豫掐诀中断术式。
血色阵纹瞬间黯淡，空气中那股诡异的波动戛然而止，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切断，发出一声只有我能听见的嘶吼。
不是幻觉。
那“意志”还在！
它没死，只是蛰伏在碎片里，等一个机会——趁她意识脆弱时夺舍重生！
我喘着粗气跪在地上，脑袋嗡嗡作响，太阳穴突突跳动，果然失忆开始了。
十分钟后我会忘记现在的一切：她说了什么、我做了什么、甚至她是谁……但此刻我还记得，记得她靠在我肩上的温度，记得那句低语里的恐惧与恳求。
就在我要抱起她离开时——
她突然睁开了眼。
瞳孔深处，一抹金芒转瞬即逝，快得像错觉。
但她抓住了我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这次不一样……”她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属于她的坚定，“因为我遇见了你。”
话音落下的刹那，她再度昏过去。
而我僵在原地，心跳比刚才更乱。
低头看她胸口——那块嵌入血肉的命轮碎片，竟真的停了一下。
整整三息时间，不再跳动。
就像……它听见了她说的话，也听见了我的名字。
它怕了。
我不懂命轮为何怕一个名字，也不懂什么叫“这次不一样”。
但我明白了：她不是棋子，也不是破局者那么简单。
她是曾瑶，是我怀里这个会疼、会怕、会为我挡刀的女人。
神殿外风声渐起，灰白的天光开始透进来。
我把她轻轻抱起，动作比之前更稳，眼神比之前更狠。
“你说过要跟我回家。”我低声说，嘴角却扬了起来，“那我就带你回去。”
阳光刺眼，照在她苍白的脸上。
我不再迷茫了。
因为这次，轮到我来守护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