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此乃是小事一桩。如今全贵……亦已得报应,无人再寻你麻烦。你便带着孩子离去,重新生活吧。”
骆玖语面色淡然,轻声回应。
听闻全贵得了报应,巧娘的反应并无意外,似是早有预料。
“我知,今日等骆小姐时,我见到有人带着全贵的尸首从角门离去。眼下,再无人会对我们母子构成威胁了。我找骆小姐,是想着有另一事或许对您有用。”说完,巧娘又似觉得言过其实了些,赧然一笑,“若无用也便罢了。”
原来如此,只是不知道巧娘所言的又能是何事。
此刻的骆玖语亦不较真,她直接开口道,“好,那你便说说。不管有无用处,我都会再给你一笔银子作为报答。”
谁料听闻此言,倒让巧娘有些不悦了,她瞧着娇俏,此刻却也是昂首挺胸,郑重说道。
“骆小姐难免小瞧了我。若图钱财,我便不说了。我是瞧着骆小姐大仁大义,对我们母子屡屡施以援手,这才冒死要与你说这事。”
望着眼前这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娇弱女子,此刻却有几分战场女将的风范,骆玖语颇为欣赏她的魄力。
再听到冒死言说,她更是有几分羞愧。
骆玖语放软声调,真诚的回应道。
“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那就有劳巧娘告知。”
许是方才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此刻又见到侯府这个嫡小姐竟然低头认错,巧娘在吃惊之余,亦有些不好意思。
但她并非扭捏之人,清了清喉咙,直接低声开口。
“那日,章厚财和那个......姘头所说的什么先夫人之事,我许是知道。”
“......”
骆玖语和瑾王一时滞愣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
见这二人的样子,巧娘以为他们不信,神色有些着急,声音也高了几分。
“是真的,虽然所有的我并不了解,但那是章厚财与我说的。婚嫁之事我虽是被章厚财所骗,但他平日里确也疼我。有次好似是听到骆小姐要回京都了,他与他人喝醉了酒,回去之后便对我说起侯府之事。不过那时他称那是府中一老嬷嬷所言,现在我才知那是他的姘头。”
想到章厚财骗了自己,如今又撒手人寰,巧娘面色复杂,不知是恨是痛。
可巧娘的这一番话,却如平地炸雷,实在是让骆玖语与瑾王未曾想到。
那日,那两人话已经到了嘴边,却骤然遇刺。
这对于骆玖语来说是一道难过的心坎儿,始终有着遗憾与挫败,瑾王更是自责没有将侯府守护好。
谁曾想,这桩悬而未决之事,竟能在章厚财的外室巧娘这里寻得答案。
“巧娘,你确定章厚财所言,是我母亲……也就是那位先夫人所说?”
骆玖语极力压制着内心的波澜,声音却仍忍不住微微颤抖。
“骆小姐还是不信我?”
巧娘也是多年在青楼混迹之人,心中对外界一直存着戒备。
如今她好不容易对骆玖语放下戒心,听到这话又要炸毛。
“我并非不信你,只是此事干系重大,我……我怕……”
此刻所有的解释,皆显得苍白无力,骆玖语也不知是不信巧娘?章管家?牛嬷嬷?还是自己。
又或者是她不信这两世未解之谜,竟然有了转机。
这一次巧娘从她仓皇无助的神色中读懂了她。
她的态度也缓和了几分,“若是旁的事,我或许还会记错。但章厚财说那事时,即便喝得酩酊大醉,还千叮咛万嘱咐莫要泄露出去,我想定是不会错的。”
瑾王相对于骆玖语,面对外人更为冷静。
他在旁边一直未开口,只在暗中观察巧娘的神色。
此刻确认巧娘并未有骗取小丫头之意,他也开口问道。
“还请巧娘告知,先夫人当时说了什么?”
如此巧娘也不含糊,将自己所听到的和盘托出。
此言一出,骆玖语与瑾王更是一脸震惊与疑惑。
他们又问了一遍,不料巧娘所言依旧如初。
“章厚财还说,那夫人塞给那个……嬷嬷一件值钱的玩意儿。好似是金丝缠绕的红宝石,形状像什么花瓣,跟小姐当时头上戴的好似是一起的。他说那嬷嬷也是贪心,本欲将小姐头上的一并取下。不料却突然来了人,她只能作罢。后来那嬷嬷将那么一个小小的花瓣卖了,就得了一百五十两银子。想来若是一朵完整的花朵,定是更能卖个高价……”
直到两人从巧娘的屋中出来,骆玖语还觉双耳嗡嗡作响,脑子一片空白。
羽一走上前,低声问道,“主子,这巧娘如何安置?”
瑾王略一思索,心中便有了计较。
“还是给她一笔银子。不过这京都城她暂时还是莫要待了,你且将她送去陈爽母亲那里,待日后事情平息再做打算。”
“是。”
打点好一切,瑾王揽住骆玖语,轻点脚尖,不过片刻,便又回到了兰曦汀。
即便已经回到了闺房,坐在了床榻上,骆玖语仍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瑾王见状,也不多问,只是默默倒了杯茶,送到了骆玖语的手中。
骆玖语好似木偶一般,木然地将茶喝了大半,这才幽幽开口道。
“娘亲为何会说那句话?她为何知道?”
“……”
瑾王并未开口,他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心中亦是充满了疑惑。
许久,他似是想到了什么。
“桑儿,你可知当日骆伯父说你已遇难,将你的衣物放在了何处?”
“爹爹说当日为了混淆视听,从乱葬岗寻了一具与我身形相近的尸体,放入了棺椁。之后他将我那日穿的衣裳,也放入了棺椁。还有一个破损了的红宝石金钗,他也没见过,想来是娘亲那一日给我买的,也一并放了进去……”
骆玖语的话戛然而止,她猛地抬头看向瑾王。
瑾王亦是面色凝重地看向她,两人瞬间似是想到了什么。
“夜雨,备马车……”
“惜竹,你留在府中,若是有人找我,便帮我推脱回去。”
说完,两人便快步走了出去。
为了保险起见,两人先去了一趟主院正屋,与骆青松核实一番,然后便飞驰而去。
待这两人离开,骆青松坐在椅子上,半晌没有出声。
“侯爷,桑儿定能查到真相的,你莫要担心。”
“嗯,我知道。”
饶是如此,两人依旧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