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里觥筹交错,水晶吊灯下,穿着军装和西装的日本军官、满洲国官员们举着香槟谈笑风生。
何忠良的目光穿过人群,将那些一会儿将迅速成为对手的人的样貌和位置储存在脑海。
穿关东军军装的三个家伙;两个穿和服,一看就是浪人保安的家伙。
这五个肯定是日本人,还有三个穿中山装,身手敏捷的,一看就是特务,但看不出是华国人还是日本人。
再就是四五个身着警服的山本同僚。这些人,应该身上都有武器。
当然,还有外围的那些保镖、护卫们。
“这位先生……看着眼生啊。”一个三十来岁西装革履的家伙凑过来,用熟练的华语说道。
凭直觉,何忠良觉得他应该是华国人,很可能是山田重治的同事。
何忠良皱起眉头看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哦,自我介绍一下,路登奎,警察厅二科副科长……”
何忠良不耐烦道:“你爱谁谁,跟我没有关系,我可没想认识你。”
路登奎的脸瞬间涌上青色,眼中原本探寻、狐疑的神色也霎时变成了恼羞成怒。
“你不想认识我,那没关系,我倒是想认识认识你。不好意思,职责所需,我需要知道你的身份,请出示……”
何忠良不等他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张请柬,啪的砸在他胸前:“想知道我的身份?没问题!拿去自己看!”
这一拍没轻没重,路登奎却不敢计较,强压着火气打开请柬看起来。
“外交部?金先生……”他吃惊地打量何忠良。
何忠良微微皱眉,小声嘟囔道:“不过是个小小课长,架子倒是不小,要不是次长先生的嘱咐,你当我愿意来吗?”
路登奎大脑迅速运转,回忆山田重治课长和满洲国外交部副部长的联系,口中却下意识地解释道:“非常抱歉,金先生,我只是职业习惯,见到您不熟,就想请教一下……”
何忠良现在不想叽叽歪歪,反正是化了妆的,金先生一会儿就会消失,下次杀人时才会再次出现。
于是他不屑地撇撇嘴:“你不熟的人多了,怎么着,还得给你一个个介绍?”
接着,趁那家伙还在尴尬之中,何忠良借口去洗手间,离开了。
他需要熟悉宴会厅的布局,寻找最佳的行动位置和撤退路线。
洗手间在宴会厅东侧,经过一条铺着红地毯的走廊。
走廊两侧有几个小休息室,尽头是一扇安全出口,这可以作为撤离时的备用路线。
回到宴会厅,何忠良注意到主宾席设在正对大门的高台上,周围站着四名保镖。
按照流程,山田一家将在七点整切蛋糕时登上主宾席。如果在那里动手,可以确保山田全家都在杀伤范围内,但安保也最为严密。
宴会厅里,十二岁的山田千代子穿着振袖和服,正在钢琴前弹奏《樱花谣》。
这是个典型的日本孩子,脸蛋还可以看,但是牙齿参差不齐。
所以她现在已经开始听妈妈的话,习惯于做什么事情都闭紧嘴巴。
路登奎的目光依然追逐着何忠良,眼中的怀疑也依然没有消散,但是他不敢过分靠近,也不敢现在就明目张胆的确认这位外交部金先生的身份。
毕竟这是山田重治一年中难得的大日子,他不敢贸然破坏现在的气氛。
好在他刚才去问了门卫,门卫向他保证,除了那些将军级别的贵宾,所以宾客都经过搜身检查。
何忠良肯定算不上贵宾,自然也接受了检查,说明起码他身上没有武器。
那就不急。
等宴会结束,再来慢慢玩儿,如果你是个冒牌货……想起刚才受到的侮辱,路登奎鼻翼扭曲,像一条呲牙的狗,无声狂怒。
七点整,山田一家已经登上主宾台。
千代子站在巨大的生日蛋糕前,山田夫妇和两位老人,想必是山田重治的父母,站在她身后。
四名保镖呈扇形分布在台前,警惕地扫视着人群。
乐队奏响了《生日快乐歌》,全场宾客跟着合唱。
何忠良慢慢向前移动,同时观察着保镖的视线死角。
当他距离主宾台约五米时,一名保镖突然向他投来警告的目光。何忠良停下脚步,假装沉浸在歌声中。
他的手指却似乎痉挛般不住颤动,随时准备接受具现出来的枪柄。
歌声结束,千代子闭上眼睛准备许愿。
就在这一刻,何忠良动了。
他闪电般握着手枪,在保镖反应过来前连开三枪。
第一枪命中山田重治的眉心,第二枪打穿了他的心脏,第三枪击中了一名扑来的保镖的喉咙。
尖叫声瞬间爆发,人群如炸开的蜂窝般四散奔逃。
“为了新京站死去的兄弟!这是来自军统的复仇!”何忠良用中文怒吼,同时拔出两颗手榴弹,咬掉保险针,向主宾台上投去。
山田夫人第一个反应过来,尖叫着扑向女儿,试图用身体保护她。
这个动作让何忠良的手腕微微颤抖,但训练有素的手还是完成了投掷动作。
“轰!轰!”两声巨响几乎同时爆发,主宾台被炸得粉碎。
山田一家和两名保镖在火光中化为血肉模糊的碎块。
天花板的水晶吊灯被冲击波震落,砸在四散奔逃的宾客中间。
浓烟中,何忠良看到另外两名保镖拔出了手枪。
他迅速蹲下,借着混乱的人群掩护,向最近的保镖开了两枪,一枪击中腹部,一枪打碎了膝盖骨。另一名保镖的子弹擦着他的耳朵飞过,在身后的柱子上留下一个弹孔。
何忠良翻滚到一张翻倒的餐桌后,听到更多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涌来,饭店的警卫和附近的日本宪兵赶到了。
他必须立即撤离。
借着烟雾掩护,何忠良向安全出口方向移动。
然而途中,一个穿着伪满警服的男子始终跟着他。
何忠良借廊柱掩护,忽然蹿出,毫不犹豫地开枪,子弹穿透了对方的肺部。
这人倒地时,何忠良认出他正是刚才一直纠缠的路登奎。
路登奎看到何忠良开枪的那一刹那,心中恍然:老子果然看对了!但是他却不敢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