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的金辉刺破弥漫的硝烟与血腥,照亮了玉霄山入口处惨烈的战场。守军们虽疲惫不堪,衣衫染血,但眼神中却燃烧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坚不可摧的意志。圣使的遁逃,如同斩断了敌人的脊梁,残存的五毒教众和黑袍刀手彻底溃散,留下满地狼藉的尸骸与毒虫残躯。
陆云袖拄着地答剑,微微喘息。肩头那被圣使掌风擦过的青黑印记火辣辣地疼,丝丝缕缕阴寒死寂的异种真气仍在试图侵蚀她的经脉,被她运转《易筋经》心法强行压制、消磨。方才生死关头爆发的那一剑“阴阳轮转,冰魄无极”,威力惊人,却也几乎抽空了她大半内力。她望向被搀扶着的唐翎,他后背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触目惊心,脸色因失血和剧毒而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
“唐兄!”陆云袖快步上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的伤…”
“死不了!”唐翎咧嘴一笑,牵动伤口又痛得吸了口冷气,被唐七扶住,“那狗屁圣使中了你的剑,断了一臂,比我惨多了!值!”他看向陆云袖肩头的掌印,眼神凝重,“你的伤…那‘九幽腐心掌’非同小可,必须尽快拔除!”
“放心,交给我。”沈知意已带着药箱赶来,她先快速处理了唐翎后背的伤口,止血清毒,又立刻转向陆云袖。金针连闪,刺入陆云袖肩头要穴,一股温和醇厚的内力渡入,配合着陆云袖自身的寒玉真气,共同抵御、消解那阴毒掌力。“好霸道的腐蚀之力!若非你内力精纯又融合了《易筋经》心法,后果不堪设想!”沈知意脸色凝重,额角渗出细汗。
处理完主要伤员的紧急救治,众人开始清理战场,收殓牺牲同门的遗体,焚烧毒虫尸体,掩埋敌人尸骸。空气中弥漫着复杂的味道——血腥、焦臭、药味、还有劫后余生的沉重。圣教如同盘旋不去的阴云,虽暂时退却,但那“钥匙”的谜团和圣使临走时怨毒的眼神,都预示着更大的风暴。
数日后,玉霄议事棚。
气氛依旧凝重,却多了几分深思熟虑。唐翎的伤势在沈知意的精心治疗下稳定下来,但仍需休养。陆云袖肩头的腐心掌力也被暂时压制,但彻底拔除仍需时日和消耗。
摆在众人面前的,是鹰愁涧带回的证物:那几封未完全破译的密信、独特的毒物样本、以及圣教黑袍刀手的制式弯刀碎片。
“‘钥匙’…‘玉霄遗秘’…‘圣火重燃’…”沈知意反复看着那几封密信,秀眉紧锁,“俘虏和血蟒尊者的口供都指向‘钥匙’就在玉霄,甚至可能与云袖你有关。但这‘钥匙’到底是什么?开启什么?‘圣火’又代表什么?”
唐翎靠坐在软垫上,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那个圣使的武功,还有他带来的黑袍刀手,都透着邪性。那‘九幽腐心掌’比墨千秋的腐心掌更加歹毒霸道百倍!他们寻找的‘钥匙’,绝非善类!玉霄派…或者说玉霄山,究竟藏着什么?”
陆云袖抚摸着膝前的地答剑,冰冷的剑身似乎能让她纷乱的思绪冷静下来。她脑海中闪过月无瑕的遗言,闪过萧寒山的传说,闪过玉霄秘库中的典籍。“师父抚养我长大,从未提及什么‘钥匙’。父亲留下的玉霄秘库,除了双剑和典籍,也未见特殊之物…”她忽然想起什么,“等等!师父曾提过,玉霄山之所以选址在此,是因为山腹深处有一处‘寒玉地脉’,对修炼寒玉玄功大有裨益…难道…”
“寒玉地脉?”沈知意眼睛一亮,“或许!所谓的‘钥匙’,并非实物,而是指这处特殊的地脉?‘圣教’想利用它?”
“有可能!”唐翎也精神一振,“地脉之力,玄奥非常。若被邪法利用,后果不堪设想!难怪他们如此执着于玉霄山!”
“还有一个线索。”一直沉默研究黑袍弯刀碎片的“鬼医”唐六忽然开口,他拿起一块弯刀的碎片,指着刀身上一道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螺旋状纹路,“诸位请看这锻打纹路。这手法…极其古拙,带着一种…源自西域古国的独特韵味。我在唐门古籍中见过类似的记载,似乎是…数百年前一个崇拜‘黑火’的西域魔教——‘拜火教’分支的锻造特征!”
“拜火教?黑火?”众人心头剧震!这似乎与密信中反复出现的“圣火”隐隐对应!
“难道…所谓的‘圣教’,是当年被剿灭的‘拜火教’余孽死灰复燃,与滇南五毒教余孽勾结而成?”沈知意做出大胆推测,“他们寻找的‘钥匙’,或许就是能引动或利用玉霄山寒玉地脉的东西,用以重燃他们所谓的‘圣火’(黑火)?”
这个推测,将所有的线索——五毒教、西域锻造、圣火、钥匙、玉霄山地脉——串联了起来,形成了一个令人心惊胆战的图景!
“若真如此,玉霄山就是风暴的核心!”陆云袖站起身,眼神无比坚定,“重建玉霄,不再仅仅是为了门派传承,更是为了守护这方地脉,不让它落入邪魔之手,荼毒苍生!”
明确了敌人的目标,众人的心反而更定了。但压力也陡增。圣教这次吃了大亏,圣使断臂遁逃,绝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的进攻,必定更加疯狂!
“当务之急有三。”陆云袖沉声道,“其一,加快重建,尤其要加固防御,在沈知意设计的图纸上,增加针对毒虫、毒雾、以及攀岩偷袭的防御工事!唐翎,唐门机关术,此时正是大用之时!”
唐翎用力点头:“交给我!就算躺着,我也要把图纸画出来!”
“其二,”陆云袖看向沈知意,“知意,全力破解剩余密信,同时研究些些毒物和对方弯刀碎片,找出可能的弱点或来源!尤其是那‘九幽腐心掌’,必须找到克制或化解之法!” 沈知意郑重点头。
“其三,”陆云袖目光投向主殿废墟的方向,那里已被清理出来,露出巨大的地基,“寻找!发动所有可靠的人手,在玉霄山范围内,尤其是寒玉洞附近,仔细寻找任何可能与‘钥匙’或地脉相关的线索、机关、秘道!哪怕是一块刻字的石头,也不要放过!”
命令下达,玉霄山再次高速运转起来。这一次,目标更加明确,信念更加坚定。工匠们在沈家管事和唐门弟子的指导下,日夜赶工,不仅修复殿宇,更是在险要处修筑箭塔、布置机关陷阱、挖掘防毒堑壕。沈知意则把自己关在临时搭建的药庐里,废寝忘食地研究毒物和密信。
陆云袖也亲自参与到搜索中。她每日除了调息疗伤、处理派务,便带着几名心腹弟子,仔细勘察玉霄山的每一处角落,尤其是月无瑕曾闭关的寒玉洞深处。她尝试着将融合后的内力注入岩壁,感知地脉的流动;仔细查看每一块岩石的纹理;回忆师父生前说过的每一句话。
数日后的黄昏。
寒玉洞深处,一处不起眼的、被冰霜覆盖的岩壁前。陆云袖正以手抚壁,运转寒玉真气细细感应。连日搜寻无果,让她心头也蒙上了一层阴影。就在她内力流转,触及岩壁深处某个节点时,异变突生!
“嗡——!”
她背后的地答剑,以及被她特意携带在身、用于参悟的天问剑,竟然同时发出一声低沉的、仿佛共鸣般的嗡鸣!剑身微微颤动,散发出淡淡的青白二气!
与此同时,她手掌触及的那块冰冷岩壁,突然亮起了一层极其微弱、几乎不可见的乳白色光晕!光晕之中,隐隐浮现出几行古朴的篆字!
陆云袖心头狂震!她凝神细看,只见光晕中的文字赫然是:“地脉即心脉,玉魄镇九幽。
后人若见此,当承守护责。
非私利谋,但求苍生安。
—— 萧寒山 绝笔”
这竟是父亲萧寒山留下的刻字!以秘法隐藏于寒玉洞深处,唯有在特定条件下(如双剑共鸣、特定内力激发)才能显现!
短短四行字,却如同惊雷在陆云袖心中炸响!
“地脉即心脉”…印证了他们的推测,钥匙就是玉霄山地脉本身!
“玉魄镇九幽”…难道这寒玉地脉,天然就有镇压某种邪祟(九幽?圣火?)的作用?
“守护责”…“苍生安”…父亲早已预见到今日之局,留下遗命,非为门派私利,而是为了守护一方安宁!
父亲的身影,师父月无瑕的嘱托,玉霄派百年的传承,还有山下无数可能因邪教得逞而遭难的黎民百姓…所有的重量,在这一刻,沉沉地压在了她的肩头。
陆云袖深吸一口气,缓缓收回手掌。岩壁的光晕渐渐消散,文字隐去。但她心中的信念,却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坚定。她对着那面冰冷的岩壁,也对着冥冥中父亲与师父的英灵,深深一躬。
“父亲,师父…云袖…明白了。”
她转身走出寒玉洞,夕阳的余晖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地答剑与天问剑在她腰间安静地悬挂着,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心境的蜕变。
“钥匙”的真相已明,守护的责任已担。但这仅仅是个开始。如何真正守护住这方地脉?如何应对圣教必将到来的、更猛烈的反扑?如何在这血雨腥风中,让玉霄派真正浴火重生?
前路,依然布满荆棘。但陆云袖的眼神,却比玉霄山顶的寒玉,更加坚韧,更加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