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雨薇买了高铁票回去，两个小时能到市里。就像她自己说的，即使解决不了，即使买房效果不好，但人在那儿，解决的态度就摆在那儿。一下高铁就有人一直打电话，她接起来。
“杜总，我是万捷，我的车就在高铁站1号口路边，车牌c11。”
杜雨薇一路小跑到出口，很快就找到了车。万捷要马上去直播现场，杜雨薇却让他先等着。
“解决不了吗？两个小时了，算了，我看直播间里情况也不好。不要扛了，回公司，总结。”
杜雨薇里打完这个电话就让万捷去公司。
“就放弃了?”万捷也不甘心。
“直播间已经乱套了，都是骂的。真要卖下次准备好了再卖。”杜雨薇看向万捷，“你不是在负责集市嘛，怎么跑到高铁站了？”
“集市顺利得很，直播间有问题我就去帮忙，但帮不上。戴溪说你赶回来，我会开车，又熟悉路线就过来接你。”万捷说。
真机灵。该夸，但杜雨薇现在没心思，“回公司。”
万捷把车开到公司，等了一会儿直播团队也回来了。问题排查起来很简单，就是现场团队找错了方向。链接挂不上去一直以为是信号问题，地点便宜信号不好最有可能。复盘发现是公司内部程序里出问题。直播间里的程序被人篡改了，链接一放上去就显示错误。
“这种低级错误……”杜雨薇气得堵在胸口，说不出话。
“怎么会呢？”戴溪也纳闷，就这么简单。
“谁想到弄好的程序会被改动？”忙着在外部找问题的程序员们也没想到是内部出问题。
“那这是谁维护的？”杜雨薇耐着性子问。
“小赵。不过他已经离职了，秦总给我们公司可能要搬走，不跟着走的就早点找下家……小赵吵了两句，说公司自作主张，不负责任。他到底是自己走的，还是被开了，我们也不清楚。”
“秦放是这么跟你们开会的？”戴溪问完就看向杜雨薇。
杜雨薇的嘴抿成了一条线，但紧闭着什么也说不出来。
等员工们都出去了，戴溪直接问杜雨薇怎么办，公司到底搬还是不搬，怎么发展，给个准话。
杜雨薇半躺在椅子上，疲惫不堪，“让大家安心，公司不搬。我们和秦放是两家公司，如果想去我老家发展，可以去他的公司应聘。”
“那这个直播……”
戴溪还没问完，杜雨薇就坐直了，“失败了，我负责，我来道歉。”
躺了一会儿杜雨薇才起身，天边都露出丝丝白光，该回家去整理一下，等全公司都上班了再来解决。疲惫地垂着头，打开办公室她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有人就站在门口，还特别醒目，是个黄毛。
“万捷，你怎么还没走，有什么事？”“惊魂未定”的杜雨薇用公事公办的口吻问着。
“杜总，我送你回家。”万捷回答。
杜雨薇猛一皱眉，“没事了就下班回家，该休息休息，有空就找点有用的事做。不要像个仆人守在这里，我自己会打车。”
杜雨薇觉得员工没必要讨好自己，把心思放在工作上。现在又累又烦，话说的直接，语气也不好。但她已经顾不上了。
万捷垂着头走了，杜雨薇想着终于能放松一下。
到了楼下打开手机软件没车，杜雨薇苦笑了，自己“打脸”。那就等一等吧，她站在路边想，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一辆车缓缓地停在路边，“杜总，还是我送你吧。”
万捷又“钻”了出来。杜雨薇的笑实在忍不住了，绕老绕去，最终还是坐他的车。
上了车的杜雨薇态度温和了许多，“让你回家休息，这块二十四小时都在工作吧。”
从集市开始到直播，出问题，回公司解决，万捷应该全程都在。
“我不累，我有使不完的牛劲……”万捷说着一个哈欠控制不住地冒出来，“我反正也得开车去还给朋友，顺便送你。”
终于说了实话，物尽其用。
万捷和杜雨薇都笑了。为了防止他瞌睡，杜雨薇和他聊了很多。从她高中毕业进厂打工，年轻有使不完的牛劲下班了就去摆地摊开始……
这个时间，城市的一天的还没有开始，路上有淡淡的晨雾，好像一条时空隧道。
“杜总。”
万捷打断了杜雨薇，她迷离地望向他，思绪还没有回来。
“到家了。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Everything will be fine.”
有很多人会关心她飞得高不高，难得有人关心她睡得好不好。
……
太累了，“昏死”过去两个小时，洗澡整理一个小时，杜雨薇人模人样地出现在公司。第一件事召集全公司开会。她郑重地声明秦放已经另开公司，他在“找新货”说的一切都不作数，“找新货”会扎根这座充满活力的城市。
“本市不毁灭，‘找新货’就不会动，除非……除非大家都想走。”杜雨薇没把话说死。发展的情况日新月异，就是要随机应变。
第二件事就是去道歉。她要在直播间里郑重地道歉，卖房主播要跟着，她不让露脸，不是主播的错，是公司的错。直播开始了杜雨薇不停地鞠躬道歉，因为技术原因房子没有上架成功，会在粉丝群里发大额优惠券补偿。
直播完，杜雨薇继续出发，去找马丽丽当面道歉。到了马丽丽的公司，她让杜雨薇去餐厅。一坐下马丽丽就要点咖啡，杜雨薇拦住她。
“丽丽，我来谈卖房直播的，工作上的事我们还是去办公室谈吧。”
“咳，我这段时间忙得回不了办公室。你就当陪陪我。”马丽丽还是叫了吃的喝的，自己先填饱肚子。
杜雨薇心事重重，艰难地开口，“直播是我们公司的问题，链接挂不上去，你看我们怎么补偿。”
“补偿什么补偿，”马丽丽忙塞了两口，含糊地说，“幸好你那里没卖出去，我现在又有新任务了，老总让我别管那个楼盘。那个楼盘也不是我经手开发，给我减负了。谁想卖谁卖去吧。”
没事就好。杜雨薇心里塌了的天突然间晴空万里。
……
一次尝试也好，一场闹剧也罢。这个直播结束了，后续处理完了就得重新开始做业务。在没有好机会的时候把原来的清货做好。找货、卖货、员工培训，杜雨薇的每一天都过得忙碌充实。
她和秦放一直没有联系。中途跑了也不知道对体面的订婚礼有多大的破坏，和事业相比，她更不敢面对这个。事业上诚恳地道歉，周到的赔偿，都是有价的，但人情上就是不好衡量，是人心里的一杆秤。
时间久了还是会想念。深夜在床上躺下的她先发了个“想你”的表情包。
“这样总行了吧。”她对着手机自言自语。
我有话要说。秦放回了一条。
她马上嘴角上扬，等着他“礼尚往来”。
我们年纪不小了，这么拖下去没意思。分手吧。
杜雨薇捧着手机猛地坐起来，急忙回了一句：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对人生的规划不一样，各自安好吧。
这就像是智能设置的回答，一来一回都计划好，只有解释没有温度。但这不是买卖，是感情。
杜雨薇直接打了电话，她要听到声音，证明不是个机器在对她说话。
“喂，你说分手是什么意思？”
她想着听到声音他就会和她一样想起，他们的感情是真的，一起走过的日子也是真的。
“我们的规划不一样，我妈有重病身边不应该离开人，她喜欢老家。还有，如果我们两个都拼事业，家庭又该怎么办？雨薇，很多事情不能勉强。你去追你的，我去找我的。”
这就是他的真实意思，亲耳听到，她不能自欺欺人。
杜雨薇想做梦一样度过了一夜，那个机器似的声音到底是不是秦放，她回想一下又确定不了了。其实应该面对面坐下来谈一谈，不是玩玩，想好了才在一起，不该一句话就结束。但又能说什么？问问明明白白提出来，要么回老家一起过安稳日子，要么各自追求想要的生活。
冷静冷静，给彼此一点时间再想想办法。办法总比问题多。杜雨薇每天都戴着秦放送的戒指，提醒着自己情比金坚，能挺过去。
办公室里很热闹，戴溪和万捷又“吵”起来了。他们聊工作从不在自己的办公室，总是要到杜雨薇的办公室，因为谁也说服不了谁，要第三者出来评评理。
“我做视频做直播十年了，要你来教我怎么做培训？”
“培训流程就要常改常新，不能总是同一套话术，每天的热搜热词都不一样。”
“我这是多年经验总结出来的理论，抓大头，其他的自由发挥。”
“要是有那种能力还做什么底层主播？要喂饭式的量身打造。”
“你这个‘黄毛’……”
被句句有回应的戴溪有点急了。
“说工作就说工作，不要外貌攻击，我这个发色是最潮的，染了8个小时呢。”
杜雨薇紧紧地捂住嘴笑了，他们实在太鲜活有趣了。
笑完，杜雨薇来做“判官”，“培训资料继续用，如果自己有想法就大胆地干。”
戴溪和万捷嘴上说得好，互相都不看一眼，分头出去。
……
上次出了直播事故，但公司每个人都更加努力，整个公司都蒸蒸日上。公司开了很多新号，让直播自由发挥，自由竞争。谁播得好就能上大流量的直播间，或者干脆把自己的直播号做大做强。
杜雨薇抽空回了一趟老家，她先去了新公司，依旧冷冷清清，和“找新货”的气氛天差地别。她假借聊工作和秦放说：“这里发展的氛围还没起来，你先回去……现在那边的主播都起来了，发展势头很猛。”
杜雨薇以为秦放会高兴，没想到他冷着脸，“那是你直播做得好，我回去能起什么作用？”
此一时彼一时。在“找货”，靠着秦放做的平台，杜雨薇觉得自己没用处。到了“找新货”平台的作用不大，都靠着直播，秦放便觉得无用武之处。
杜雨薇能理解，她又说起了以前，她没做起来的时候他没嫌弃过。
“那我就靠着你的同情过日子?”秦放叹气道。
杜雨薇不明白了，“那你以前实际上是看不起我的？”
秦放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眼神里有忧愁，“你不想回来我不勉强，我也不想再过那种兜兜转转看不到岸的生活。我只想过好安安稳稳的小日子。我说得很清楚了，我父母喜欢老家，父母在，不远游。”
话梗在喉头，杜雨薇也说不出能回来这句话。
“现在交通这么发达，能两边跑。”杜雨薇死命地想出了这句。
“不是交通的问题，”秦放轻轻地摇头，“是人生阶段。如果要照顾家庭，肯定要放慢脚步。再有了孩子……”
这点杜雨薇就更没有发言权，生孩子比做事业更让她难以保证能成功。
聊不下去了，杜雨薇冷静了一下，“我们都再想想吧。”
……
杜雨薇回家吃了顿饭，家里人看她不年不节地回来就问是不是商量结婚的事。她一时回答不上来。
“抓紧，我们没要求。”
“对，你有个依靠，我们少操心。”
“是不是秦放家有要求?”
父母姐姐轮番着问，一点缝隙都不留，看样子是真的很着急。
“你们就这么想把我‘送’走？”杜雨薇故意开玩笑地反问。
“这什么话，我们是替你着急，都几岁了。”妈妈的表情像是急得要冒烟了，“你姐姐的小孩都上学了，你还一个人，急死我们了。”
“不是结婚，是回来看看公司情况。”杜雨薇怕他们真的“着”了就老实地回答。
一听这个，她爸爸立马起身去饭后散步。她妈妈冷脸看着，只有姐姐继续开口：“你们拖什么呢？秦放那边说什么了？我们帮你分析分析。”
杜雨薇只好苦笑，他那边说了很多很多，她这边答应不了而已。
“没事，快了吧。”杜雨薇想了想还是应付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