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雕花木窗落在萧云天腰间的玉牌上,折射出几点碎光。
屋内沉静的空气被翻动账本的沙沙声打破,昨夜醉仙楼里富商们拂袖而去的场景还在他眼前晃动。
原想着借钦差的由头逼他们捐钱,怎料王会长那老狐狸竟带头拆台——不过他倒也不急,毕竟真正的后手还没使出来。
“少爷!”郭启踹开房门的动静惊得窗外麻雀扑棱棱乱飞,腰间的酒囊撞在门框上发出“哐啷”一声响,仿佛也敲碎了屋内的宁静。
“城南茶楼都炸锅了!有人说咱们办慈善学堂是幌子,实则把捐银往自己腰包里揣!”
萧云天捏着账本的指节骤然收紧,墨色的狼毫笔“啪”地断成两截。
纸屑簌簌落下,像一场细雨洒在他心头。
他霍然起身,玄色锦袍在地上扫出一片阴影:“谁传的?”
“听说是……萧大姑娘从前的亲卫李三。”郭启抹了把脸上的汗,声音发颤,“那老匹夫现在就在西市茶棚里嚼舌头,围了一圈人呢!”
西市茶棚外,风裹挟着尘土卷过石板路,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贴到青瓦下。
棚内飘着焦糊的茶香混杂着人群的汗味,夹杂着低语、哄笑和碗盏相碰的嘈杂声。
萧云天到的时候,李三正坐在条凳上,枯瘦的手指捏着茶盏敲桌沿,嘴里唾沫横飞:
“诸位想想,萧二少往日里赌坊妓院砸银子眼都不眨,如今突然转性做善事?我在萧府当差时可看得清楚,这混世魔王连给老夫人请安都要带两个美娇娘作陪!”
“可不是?”一个穿粗布短褂的男人应和道,手中的铜烟杆磕在桌上,“前日我家那口子去问捐钱的事,他那管家说捐五十两能挂个‘善’字匾——这不是明码标价卖名声么?”
“就是!”
“黑了心的!”
此起彼伏的议论像针一样扎进萧云天耳朵里。
他站在茶棚外,看着张慈善学堂筹备者张叔攥着算盘的手直抖,额角的汗顺着皱纹往下淌,把青布衫前襟洇出个深色的圆斑。
那是他前日里亲自去城外破庙搬桌椅时蹭的灰,此刻正随着他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仿佛又要化作尘土落回肩头。
“李叔。”萧云天掀开门帘走进去,靴底碾过地上的瓜子壳,咔嚓轻响让喧闹声略一停顿,“我萧府每月初一施粥,你跟着大姐姐当差那三年,可曾见我动过一文善款?”
李三抬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转瞬又梗着脖子拍桌子:“那是从前!如今你有了系统——”他突然顿住,干笑两声,“我是说,如今你翅膀硬了,谁知道变没变?”
茶棚里的议论声陡然拔高。
有个卖菜的老妇挤到前面,菜篮里的青菜叶子扫过萧云天的裤脚,带着清晨露水的气息:“我家那点棺材本可不敢捐,要是被你吞了,我死了都闭不上眼!”
张叔急得直搓手,算盘珠子在掌心硌出红印子:“萧公子,咱们学堂的地契……刘员外家的庄子原本说今日签的,可方才管家传话,说夫人听了闲话,要再想想……”
萧云天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望着张叔眼底的血丝——那是连着三宿在城隍庙打地铺守木料熬出来的,喉头突然发紧。
系统面板在眼前浮动,“姐姐悔恨值+5”的提示还没消,可此刻他只觉得胸口堵着团火,烧得人发疼。
“郭启。”他突然开口,声音沉得像浸了水的石头,“用积分查谣言源头。”
郭启愣了下,随即掏出怀里的青铜小鼎——那是系统给的“因果镜”,注入积分就能显影三日之内的因果。
随着三枚积分没入鼎中,鼎身腾起白雾,渐渐凝成画面:李三蹲在破庙角落,往纸包里塞银锭,对面站着个戴斗笠的人,露出半只缠着金镶玉护甲的手——那是萧大姐姐身边大丫鬟的手。
“李三,你收了谁的钱?”萧云天抓过鼎往桌上一放,画面在众人眼前流转,“上个月十五,你在破庙收银子,替人散布谣言。”
茶棚里霎时静得能听见风过檐角的铜铃响。
李三的脸白得像灶膛里的灰,手指抠进条凳缝里,指甲盖都翻了起来:“我……我就是看不过你作妖!”
“作妖?”萧云天冷笑,从袖中抖出一叠纸,“这是你娘子上个月在药铺的账单,三十两银子抓的补药;这是你儿子在赌坊的欠据,一百两——合着你散布谣言的银子,刚好够填这些窟窿?”
人群里传来抽气声。
卖菜老妇凑过去看账单,菜篮“咚”地砸在地上:“我家那口子前日还说看见你儿子穿新缎子衣裳!”
“我……我是被胁迫的!”李三“扑通”跪在地上,额头撞得青砖直响,“是大丫鬟说……说要是不坏了二少的事,就断了我家的月例!”
茶棚里炸开一片议论。
张叔攥着算盘的手慢慢松开,算盘珠子“哗啦啦”撒了一地,他蹲下身捡,却在碰到一颗白铜珠时突然抬头——那珠子滚到萧云天脚边,被玄色锦靴轻轻按住。
“萧公子……”张叔的声音哑得像破了的胡琴,“那地契……”
“明日我陪你去刘员外家。”萧云天弯腰捡起算盘,指尖擦过张叔掌心的老茧,“至于谣言……”他扫过人群里几个还在交头接耳的人,目光像淬了火的刀,“我萧某人办的事,经得起查。”
暮色漫进茶棚时,萧云天站在檐下看张叔佝偻着背往城外走,算盘用布包得严严实实,搭在肩头的青布衫被风吹得鼓起来。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的一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少爷,刘员外那庄子……听说他夫人信佛,最见不得谣言……”郭启凑过来压低声音。
“我知道。”萧云天望着西边的火烧云,嘴角勾出抹笑,“明日带两坛二十年的女儿红,再把西市绣坊的绣娘都叫上——刘夫人不是爱听戏么?咱们唱一出《善财童子》。”
晚风卷起一片枯叶,打着旋儿掠过他脚边。
他摸了摸腰间的玉牌,系统面板上“姐姐旧部悔恨值+20”的提示格外刺眼。
他望着张叔逐渐模糊的背影,指尖轻轻叩了叩玉牌——慈善学堂的事,才刚开了个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