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刚漫过城市的天际线，柏油路上的车辙还沾着夜露的凉意。安迪的车平稳地汇入早高峰的车流，副驾上的曲筱绡正对着小镜子描口红，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眼，问道“对了，徐教授怎么没跟你一块儿走？往常这时候，他应该送你上班吧？”
安迪握着方向盘的手微不可察地偏了偏，避开前方突然变道的车，说道“他今天有个学术报告会，所以我自己开。”引擎的低鸣里，她侧头看了眼曲筱绡，“说起来，你跟赵医生最近怎么样？”
这话像戳破了曲筱绡心里那层薄纸，她“啪”地合上化妆镜，往椅背上一靠，长叹了口气。那叹气声拖得老长，带着点被戳中心事的懊恼，又藏着股说不出的疲惫，全然没了往日里咋咋呼呼的劲儿。“他啊，”曲筱绡扯了扯包带，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真皮座椅的纹路，说道“我看得出来，他在使劲儿忽视我的那些破毛病。跟我说话的时候，眼睛里那点笑意都快溢出来了，可我知道，那是他特意装出来逗我开心的。”
车窗外的树影飞快往后退，把她的声音切割得断断续续。“真不是我瞎担心，”她的肩膀垮下来，“跟他在一块儿，我越来越累。有时候他说个笑话，我明明没听懂，还得硬挤出笑来，那假笑挂在脸上，比哭还难受。”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声音低了些：“前阵子我闯了个大祸，怕他生气，就变着法儿地讨好他。希望我送他的礼物能喜欢，这辈子都没这么巴结过人。现在跟他在一块儿，我都快学会看他脸色做人了。”她抬手揉了揉眉心，“我真怕，再这么下去，我早晚得累垮。他是帅，可帅也不能当饭吃啊，总不能靠脸撑着这段关系吧？”
安迪听完，转头看了她一眼，才缓缓开口说道“你今天居然只叹气，没尖叫，看样子问题确实不轻。”她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种不容置疑的清醒，“既然觉得累，就得找个解决的目标，总不能一直这么耗着。”
曲筱绡嗤笑一声，带着点自嘲道“目标？我知道目标在哪儿啊。他那么优秀，名牌大学的医生，一肚子学问，跟他比起来，我就是个草包，那目标就像在山顶上，我这辈子都别想爬上去了。”
安迪立刻反驳，语气很认真，说道“你哪里草包？你有你的才华，做生意那股机灵劲儿，不是谁都学得来的。魅力也不差，至少没见哪个草包能让赵医生这么上心。”
正说着，车已经拐到关雎尔公司楼下。安迪回头对着睡迷糊的关雎尔喊道“关关，到了，别睡了。”
关雎尔猛地回神，脸上还带着没睡醒的迷糊，说道“谢谢安迪姐。”她拉了拉车门，又探头说道“你帮我把后备厢打开呗，我行李在后面。”
“行李？”曲筱绡立刻来了精神，探出头上下打量着关雎尔，说道“你上班带行李干嘛？难不成是要跟谁私奔？”
关雎尔的脸“唰”地红了，手忙脚乱地摆手，说道“别瞎说！我就是……就是要去上班。”她避开曲筱绡的目光，飞快地打开后备厢拖出行李箱，“我先上去了啊。”
“哎，脸红了脸红了！”曲筱绡在后面喊，“肯定有事瞒着我们！”
关雎尔头也不回地跑进了大楼，连脚步都带着点慌乱。
安迪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玻璃门后，才重新挂挡“走了。”
“她绝对谈恋爱了！”曲筱绡笃定地说，眼睛亮晶晶的，刚才的愁云散了一半，“你说她跟谁好上了？”
安迪淡淡道“不知道。”
曲筱绡撇撇嘴，注意力很快又转了回来，刚才被打断的话题像根线头，被她重新攥在手里，说道“你刚才说我有智慧，可你们读书人，真的看得起我吗？”她的语气里带着点委屈，又有点不甘，“我说话稍微用错个词，你们谁没斜眼看过我？”
安迪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语气依旧平静，说道“按逻辑来说，赵医生愿意跟你谈恋爱，就证明他不是那种追求完美、性格刻薄的人。你总说赵妈妈怎么看你不顺眼，其实是你自己放大了那些完美主义者的恐怖程度，说白了，是自己吓自己。”
曲筱绡立刻皱起眉，像是听到了什么洪水猛兽，说道“我去，又是逻辑！我最烦你跟我提逻辑了！难道你跟徐教授说话的时候，每句话都能彼此领会？就没有一点磕绊？”
“不提逻辑也可以。”安迪的声音很稳，说道“其实不是你做不到，是你自己以为你做不到。你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先在心里把自己看扁了，才会觉得他身边的一切都带着刺。”
曲筱绡愣了愣，琢磨了半天，才试探着说道“明白……你的意思是，让我别把别人的看法当回事儿？自己过得舒坦最重要？”
“是要把别人的看法放在眼里，”安迪纠正她，“但同时也要把自己放在眼里。”她顿了顿，语气稍微重了些，“不过，你确实该改改对别人的态度，尤其是对樊小妹。有时候你说话太刻薄，自己觉得是率性，是洒脱，可在别人看来，那就是作恶。”
曲筱绡被噎了一下，半晌才嘟囔道“行吧行吧，我就跟你说一句话，你倒有十句话等着我。你们读书人就是条条框框多，真麻烦。”
“我没主动要说，是你自己问的。”安迪的语气很坦然。
曲筱绡往后一靠，没好气地说道“不好玩，真不好玩！你们读书人越来越不好玩了，跟你们在一块儿，都得带着字典才行，没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