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皇室宗亲吵吵嚷嚷的,像是一群不停嗡嗡叫的苍蝇。
他们实在是不敢相信,誉王是端太妃的儿子,而武王才是太皇太后的儿子。
老天爷哎,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当年,太子不成器,而昭齐先帝最喜欢的皇子便是武王。
从昭齐先帝临死时还惦记着这个儿子便能看出来了。
要是当年武王占一个嫡字,说不定,说不定……都没有太子什么事了……
可武王被端太妃给换成了庶子,硬生生和那个位置错过了。
这些年,还被端太妃厌弃,受了那么多苦。
某些宗亲想到自己这些年没少和武王作对,就猛地一个激灵,抖了抖身子,垂着脑袋,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老明王也头疼的厉害。
他是昭齐先帝的嫡亲弟弟,和太皇太后同辈,在宗亲子弟中,最是德高望重。
他也没想到,自己兄长都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可后宫还能闹出一件这么大的事。
私自调换皇嗣,以庶充嫡,可是诛连九族的大罪!
老明王越想越气,他猛地一拍茶几,上头的茶盏都被他拍翻了。
“你……你……你……”他指着端太妃几乎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老明王朝晏时叙道:“皇上,皇嗣身份关乎国家根本!晏安氏私自调换皇嗣属于谋逆行为,直接威胁到皇室血统纯正性和皇位继承秩序,她如此藐视皇权,该判处极刑!”
众人七嘴八舌附和。
晏时叙看向太皇太后。
“皇祖母,您意下如何?”
太皇太后此时还处于游魂状态。
她的目光在晏王和武王身上来回逡巡,看着看着,老泪滑落眼眶。
她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哭鸣,双手捶着自己的胸膛,痛心疾首。
她这些年都做了什么?
她不敢想,也不敢相信,这么多年,她竟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没有认出来。
她对别人的孩子疼爱了几十年,对自己的亲儿子不闻不问的。
几十年来,她任由端太妃欺负他,责罚他。
她还请昭齐先帝下旨,将他扔去了西北苦寒塞地。
她让别人的孩子享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她自己的儿子在军营和将士同进同出,同吃同睡。
甚至,她儿子还要时时上战场杀敌,九死一生。
她该死!她是真的该死!
此时,太皇太后的眼前已经模糊成一片,泪水糊住了眼,连大殿中立着的人都看不清了。
她不敢看他,也无脸看他。
想到端太妃明明已经有亲儿子的血可以治病,却还故意放走她儿子一海碗血。
想到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她儿子遭受的一桩桩一种种……
太皇太后怒目圆瞪,喉间一阵腥甜。
毒妇!
“安!余!霞!你这个毒妇!”
太皇太后发出一声怒吼,射向端太妃的目光,仿佛要将她碎尸万段。
叶时霜看着自己的父王,又看向一向慈爱此时却凶神恶煞的皇祖母,吓得连忙后退了好几步。
好一会,她冲到誉王的身前,满脸期待的抬头看他。
“父王,您在说什么啊?女儿知道,您是因为怨皇祖母将您关在护国寺,故意这么说气她的是不是?”
誉王张了张嘴,还未开口,端太妃抢先一步。
“誉王爷当真爱说笑,你和太皇太后母子闹别扭,可不能牵扯老身,老身的儿子只有武王。”
端太妃这般说着,深深的看了誉王一眼。
誉王身体一个激灵,终于是回过神来。
刚刚太皇太后那么一问,他便以为事情已经暴露了,想着气死这个老太婆,所以想都没想就承认了。
可现在细想想,他们早已经将知情人全部处理干净了,皇上和太皇太后就算怀疑,也查不到任何证据。
他怎能如此就承认了?!
誉王酝酿了一番情绪,再抬头看向太皇太后时,眼眸中就多了好几种情绪。
有孺慕、有伤心、有爱戴、有怨恨……
似挣扎不已。
良久,誉王嘶声道:“母后早已经不认我这个儿子了,儿子认其他人做母亲又如何?母后难道还会在意我的死活吗?”
他这一转变让原本还处于震惊中的众人开始发愣。
所以,刚刚誉王承认自己是端太妃的儿子,只是气坏而已?
温梨儿看得蹙眉,偷偷看向太皇太后,生怕她三言两语就被誉王给蒙混过去了。
昨晚,皇上去碧玺宫,同她和紫云姐姐说了他的怀疑,让她们今日陪他演一出戏,目的就是将当年的陈年旧案曝光,还武王一个身份,再给南宫家一个交代。
誉王之前的表现,明明早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这些年一边享受着亲生母亲为他的谋划,一边欺骗太皇太后的感情,偷走武王的母爱……
现在竟还有脸摆出这副模样,简直是令人作呕!
好在,太皇太后并没有再受端太妃和誉王的蒙蔽。
她起身,都没让宫女搀扶,几步就冲到了端太妃身前。
“啪……啪……”
两巴掌扇在端太妃的脸上,将她的脸扇的老高。
“安余霞,哀家自认待你不薄。你我未出阁前,关系就要好。后同时进宫,哀家见你家族不兴,对你多有照拂,你便是如此回报哀家的?!”
她嘶吼着又是左右两个反手,这次直接将端太妃扇倒在地。
端太妃捂着自己的脸,强行压下眼中的怒意,强颜欢笑。
“太皇太后,您怎的还没看出来吗?誉王只是在和您闹别扭,才会说是我的儿子。你难道连自己最亲最疼爱的儿子都不认识了吗?你只要解了他的囚禁,撤了看守他的人,恢复他亲王的地位,他就会原谅你的。太皇太后,难道你不想和誉王母子情深了吗?”
“安余霞,你当真是好手段!骗了哀家一辈子,死到临头了,还想继续欺骗哀家?简直痴人说梦!”
太皇太后这回直接上了脚。
可毕竟年纪大了,发泄了这么一通,身体都有些晃动。
晏时叙忙上前扶住了她。
“皇祖母,您莫要气坏了身体。后面的事情就交给孙儿,孙儿让人先扶您回寝殿休息可好?”
“不,叙儿,哀家不走。哀家就要留在这里,查出当年这毒妇换走我儿的真相!”
晏时叙看着她煞白的脸,有些担忧,可见她一脸坚决的模样,还是点头应下了。
太皇太后猛地抬头看向钟嬷嬷。
她在晏时叙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到钟嬷嬷面前。
她看了钟嬷嬷好久,才哑声问道:“钟芸,是你?”
只可能是钟芸。
她生孩子那么重要的事情,宫殿里三层外三层都安排了人守着,只有钟芸动手,才能成功且不受人怀疑。
还有那次武王在她的慈宁宫中毒,分明也只有钟芸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她竟然一直没有发现!
“钟芸,为什么啊?为什么会是你?哀家这些年,是断了你吃的还是喝的?是待你不好?还是哀家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这么对哀家?!”
钟嬷嬷在她撕心裂肺的质问中闭了闭眼。
“太皇太后……”
她‘砰’地一声跪在了太皇太后身前,弓着背,以头着地,声音沙哑。
“老奴有罪,罪该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