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昭昭。
人的贪恋一旦开始膨胀,就如星火燎原一般难以遏制。
黎绘跟张珩认识的时间并不算晚。
——至少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从他们初识的年岁到现在,也算得是一对青梅竹马。
但黎绘有些不甘。
细细算来,除去中间那段因误会而疏远的时光。
剩下的六年里。
他们只有三年是真正意义上的同学。
小学稚嫩,她认识张珩的时候对方已经是小学的最后一年。
初中懵懂,待她追寻张珩的脚步升入初中时,对方又到了毕业的边缘。
张珩有一辆自行车,但她从未跟对方并肩骑行过。
高中飞翔,待到她再一次追上张珩的脚步时,他却已临近高考。
高三学业如山一般沉重,即使是同校的日子里,两人也鲜有太多坐一起交流的机会。
只得在放学的路上慢慢游荡。
但张珩比黎绘要多一节晚自习,所以就连这点微薄的时光也显得奢侈。
不过还好,到了大学后,两人终于能在同一片校园里自由呼吸。
比张珩晚生两年的差距,也在各式各样的事情中逐渐缩小。
她终于不用追赶他的步伐了。
时空无法逆转,时间无法倒流,黎绘又一次“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说服了自己。
她明白,既然无法改变过去,不如珍惜当下。
于是,她决定将两人认识太晚的问题都怪罪在张珩身上。
她抿了抿嘴,用一种神秘的眼神看着张珩。
“张先生,你是不是比我大了。”
张珩愕然,他有些发懵,他读到了对方眼中的戏谑,但还是下意识的回答道:“是啊,怎么了?”
“比我大多少?”
“两岁半啊,怎么突然问这个了。”
“那你两岁半的时候会不会走路会不会说话了?”黎绘又问。
“那必然的,我妈说我小时候可聪明了,还没满周岁就会走路了,至于说话,我不知道,我妈没说过。”张珩骄傲的说道。
“所以...”
黎绘拖了一个很长的音,她清冷的眸子眯了眯,身体微微后仰。
“所以什么?”张珩问。
“所以你为什么不在我出生的时候来看我。”
“欸,不是...”
这也能怪我的?
他那个时候才两岁半,虽然会走路会说话了,但怎么可能去看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而且,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有这个能力,那个时候他跟黎绘也不认识啊。
哦,不对,刚出生婴儿除了黎阳跟自家女朋友的父母外,谁还能认识?
“就是因为你没来看我,所以我们认识这么久,才同校了三年,你还有很多精彩的事情我没参与到。”黎绘继续说道。
张珩想辩解,但看着自家女友略微仰起脸的脸蛋,以及那双含笑的眸子,他竟无言以对。
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自家女友只能自己宠着呗。
张珩无奈一笑,双手合十做投降状:“好好好,对不起,我错了。”
看着自家男友无奈而又宠溺的表情,黎绘的内心顿时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她开始回归正题:“帮我拍张照,就挨着这根竹子。”
张珩依言拿出手机,打开相册,调整角度,对准黎绘和那根翠绿的竹子。
细细算来,从被他刻上字的那一刻起,这根竹子也已经有十六年左右的时光了。
他记得他当时跟小伙伴们在很多根竹子上都刻了字,但唯独这棵写有他名字的被保留了下来。
村子里面有一位竹匠,在岁月的摧残与人为的砍伐的作用下,还有一根承载了他童年记忆的竹子,遗留到了现在。
再与偶然间追寻童年记忆的两人相遇,也实属不易。
“这里面还有别的刻了字的吗?”黎绘问。
“有,但是刻有我名字的应该就只有这一根了。”张珩说。
“那找找看?”
“好。”
.....
这片竹林并不大,两人并没有在里面待多久。
让张珩新奇的是,这里面除了他,当时一起刻字的小伙伴也大都被保留下来了一根竹子。
每一根竹子上都刻着不同的名字,仿佛时光的印记。
黎绘拿起手机,将张碧青的名字拍了下来。
“走吧。”黎绘满意的说道。
张珩思考了一下,他蹲了下来:
“上来,我背你。”
“我不累。”
“我想背。”
听到此话,黎绘没有多加考虑,便扑了上去。
冬天凌冽的寒风在张珩的脖颈处呼啸而过,现在那里多了一份温暖的气息。
即使被张珩坚持养肥,黎绘的体重依旧轻盈。
他慢悠悠的朝竹林外走去,又问背上的女孩:
“你好像很想参与我小时候的事情?”
黎绘轻轻的嗯了一声。
又扯回这个话题,她刚刚才消散的情绪又荡漾开来。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但总忍不住的会想。
“一起长大固然美好,但那个时候的我不一定就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样子。”
张珩将滑落一点的黎绘向上提了提,一双手也穿过了他的肩膀,在他胸前互相交错,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他继续说道:“你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是因为啥吗?”
“记得。”
张珩声线温和,像是在给小朋友讲睡前故事:“所以啊,那个时候的我可是很暴力的,遇到说不通的事情就会以德服人,你要是那么早就认识我,说不定早就被我的暴力吓跑了。”
“我也半夜的时候也想过,要是早点跟你认识就好了,那样的话,可能我们早就在一起了,很多不必要的糟心事跟矛盾也就不存在了,可世界哪有那么多如果,正是这种不同的经历才铸就了现在的我...那些逝去时光固然可惜,但上天让我们相遇又重逢,已是最好的安排。”
感受到自家女友的心跳与自己的频率渐渐同步,张珩继续说道:
“我们不要过分美化于未曾走过的道路,至少我们现在还紧紧贴在一起,也很幸福很快乐,不是吗?”
“有句话说得好,有时候遇见一个人,是需要花光所有的运气的,我现在不仅遇见了她,还将她带回了家,一起在这片竹林里,追寻着童年的记忆,所以...”
说着,他故意拉长声调:
“虽然我一次也没中过那该死的刮刮乐,但我依旧觉得我是这世界最幸运的宠儿。”
张珩话音刚落。
在他肩头的少女,偏过头在他的侧脸上轻轻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那温暖的触感在这凌冽的寒风中显得格外动人,激活了他被吹的有些发僵的肌肤。
背后少女的语调不再低落,反而带着一丝俏皮:“不对,你说错了。”
“说错了什么?”
“我的刮刮乐还是能中的。”
张珩失笑:
“说明你是天上的福星转世,遇到我你还没花光你所有的运气。”
“也不对。”
黎绘带着纠正般的语气:“是因为遇见了你,我的运气才真正开始,你才是我的福星。”
张珩笑呵呵的没有说话,只是脚下的步伐愈发坚定。
“还有一个事情你也说错了。”
“还有什么?”
“我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你也不是多好的人,当时你还说要找人打我。”
张珩:......
“那我至少没真的动手吧,只是吓唬吓唬你。”
“那你后面还学抽烟喝酒,还准备去当小混混呢?”黎绘抽出一只手轻轻拨了拨张珩的头发。
“那最后不是都戒了吗,而且有你管着,我最后不都走上正道了吗?”
“对啊。”
黎绘眼角微扬,语气中透着几分得意:
“所以啊,如果让我早点遇见你的话,有我管着,说不定你小时候就没有那么暴力了。”
“拜托,我小时候真的超凶的好吧。”
“哼,你还说要找人打我,结果还不是被我拿下了。”
“我...”
张珩刚想解释,就被黎绘打断了,她带着浅浅的喜悦声:
“手下败将,何以言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