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师太顿了顿,尘封的往事涌上心头,她继续说了下去:“还有……顾明远嘴里念叨过什么‘风神’,说什么这是‘风神’的旨意,为了部落的荣耀……花月当时就哭着反驳,说那太残忍了,不是人干的事……”
“风神……”
林萧肃心头一动,黑山大汗塔木托招供的“风神之心”,烈风部落对“风”近乎病态的崇拜,这些线索瞬间串联起来。
“师太,当年这些话,您跟刑部的人提过吗?”林萧肃紧跟着问。
静心师太摇了摇头,脸上是挥之不去的痛苦:“没有……当年刑部来人,翻来覆去就问花月和顾明远那点事,还有玉佩……老尼当时多嘴提了一句,说顾明远身上有股怪味儿,问是不是西域那边的焚香,他们立刻就打断了老尼的话,还……还警告老尼,嘴巴放干净点,有些话不能瞎说,不然没好果子吃……”
她像是又回到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审问现场,声音都带了些颤抖:“他们对顾明远跟西域扯上关系的事儿,躲得比什么都快。”
“他们甚至点拨老尼,顾明远是安平侯府的公子爷,不是老尼这种小人物能攀扯的……要是老尼不识相,就按知情不报、包庇罪犯办了老尼……老尼当时吓破了胆,就……就捡着他们爱听的说了……”
静心师太这番话,彻底敲定了林萧肃心里的判断。
当年的刑部官员,定是赵彦和他手下那帮人!
他们根本没想查案,反而在拼命掩盖顾明远和西域烈风部落的勾连,把“血祭”、“风神”这些要命的字眼死死捂住了!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答案不言而喻,他们自己屁股就不干净,早就跟烈风部落,跟那个藏在暗处的“影子”沆瀣一气!
所谓花灯谜案,哪里是什么风流情杀!
分明是烈风部落在京城搞邪祭,甚至用活人献祭留下的罪证!
顾明远,怕是深度参与其中,没准就是哪个环节的操刀手!
他根本不是畏罪潜逃,而是被赵彦那伙人放走,或者干脆被烈风部落给藏起来了!
林萧肃周身的气息越来越冷,思路却越来越清晰。
真相,就快要水落石出了。
那个藏得极深的“影子”,那个搅动风云的幕后黑手,他已经摸到了他们的脉络。
“师太,多谢您。”林萧肃起身,对着静心师太略一躬身,“您今日这番话,至关重要。您且安心,接下来您会得到最周全的护卫,再不会有人能威胁到您。”
静心师太望着林萧肃,浑浊的眼底泛起一点微光:“多谢侯爷……只盼着那些枉死的孩子,那些冤魂,能得个安宁……”
辞别了静心师太,林萧肃带着刘三刀和几名锦衣卫打马回京。
午后的阳光透过枝叶缝隙落下来,暖意却透不进他心里那片寒。
“血祭……风神……西域……”他低声咀嚼着这几个词,北境的祭坛,那块所谓的圣物玉石,还有赵彦那张看似温文尔雅实则藏污纳垢的脸,一一在他脑中闪过。
京城,这座外表光鲜亮丽的帝都,背地里竟藏着这等血腥腌臜的勾当。
烈风部落的爪子,竟然已经伸到了大乾的心窝子里!
“刘三刀。”
“属下在!”
“回城后,马上知会老杜,把刑部尚书赵彦的老底,给我从头到脚扒个干净!他这些年跟谁来往,尤其是和西域商人、皮货行、香料铺子的接触,一根毛都不能放过,全给我挖出来!”
“是!”刘三刀的声音透着兴奋。终于要动这条老狗了!
林萧肃勒着缰绳,遥望京城的方向。
风里似乎夹杂着山雨欲来的味道。
他清楚,花灯谜案重查,赵彦这条线挖下去,他要面对的,将是远比黑山部落更难缠、更阴险的对手。
一场牵扯十年前旧案,牵扯神秘圣物,牵扯京城地下黑暗势力的风暴,即将掀开。
而他林萧肃,已经站在了风口浪尖。
从清心庵回锦衣卫衙门的路上,林萧肃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赵彦这条线必须深挖,烈风部落的阴谋也得全力应对。
但在卷入更深的漩涡之前,有些陈年旧账,有些让人反胃的麻烦,是时候该清算了。
恭卿府。
那个曾给予他无尽屈辱的地方,还有里面那些苟延残喘的人。
该做个了断了。
姐姐林安萍必须接出来,母亲的遗物,也该物归原主。
他不再是当年那个可以任人拿捏的少年,他是忠勇侯,是锦衣卫指挥使,手握生杀大权。
回到忠勇侯府,林萧肃片刻未停,径直去了书房。
他提笔,以忠勇侯、锦衣卫指挥使、步军统领兼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的多重官方名义,写下了一封措辞严厉,程序上却无懈可击的文书。
内容简单直接:勒令恭卿府,即刻将嫡女林安萍送出府,交由忠勇侯府照管;同时,林安萍出嫁时的全部嫁妆,及其生母苏氏留下的所有遗物,必须清点明白,列出册子,一并送来,不得有任何缺漏隐瞒。
这封盖着数个官方大印的文书,墨迹未干,便由两名神情冷峻的锦衣卫校尉,快马送往早已没了昔日荣光的恭卿府。
文书送到林府时,顾云汐正在铜镜前,费力地用脂粉遮掩憔悴和细纹。
管家哆哆嗦嗦地将文书捧上,她只扫了一眼那扎眼的官印和“林萧肃”三个字,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精心保养的手指死死抠住铜镜边缘,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他……他要接走那个小贱人?还要嫁妆?还要苏氏那个贱妇的东西?他凭什么!”顾云汐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耳,脸上的脂粉簌簌掉落,露出了底下狰狞的本色。
林天和林煜听到动静赶来,看了文书,也是又怕又气。
林天自从科举失利,又被林萧肃当众打脸后,早就没了半点心气,只剩下满心的怨毒和恐惧:“大哥……不,那逆子现在一手遮天,连爹都……爹都折在他手里了,我们……我们能怎么办?”
林煜更是吓得直缩脖子,小声嘟囔:“娘,要不……就给他吧?他现在是侯爷,还是锦衣卫头子,咱们哪惹得起啊……”
“闭嘴!没出息的东西!”顾云汐猛地抓起铜镜,狠狠掼在地上,镜面碎裂四溅。
“就这么让他得意?我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他毁了林家,毁了你们爹,毁了你们的前程!现在连这点东西都要刮走?做他的春秋大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