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子时，东侧偏门……
林萧肃眼中寒光一闪。果然按捺不住了吗？连投诚的路都铺好了。
“刘三刀，老杜。”他声音平静无波。
“属下在！”两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
“鱼儿，要咬钩了。”林萧肃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王坤、周平那两个老东西，打算三日后的子时，在东门那边搞点动静，给城外的蛮子送份大礼。”
刘三刀一听，顿时怒目圆睁：“他娘的！这两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大人，我现在就带人去砍了他们！”
“砍了他们，太便宜了。”林萧肃摆摆手，“他们不是想演戏吗？本官就陪他们演到底。他们不是想开门迎客吗？那就让他们‘顺利’地把门打开。”
老杜心思缜密，立刻明白了林萧肃的意图：“大人的意思是……将计就计？”
“不错。”林萧肃点头，“老杜，你负责盯紧王坤和周平手下那些异动的人，摸清他们准备在哪几个点制造混乱，以及具体负责开门的是谁。记住，不要打草惊蛇。”
“明白！”
“三刀，”林萧肃看向刘三刀，“从你手下的锦衣卫精锐和新提拔的那些可靠军官里，再挑一百个好手。三日后的子时之前，秘密潜伏到东门附近。等他们把门一开……”
刘三刀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活动着手腕：“嘿嘿，大人放心！保证让那些进城的蛮子和开门的叛徒，一个都跑不了！来个瓮中捉鳖！”
“要抓活的，尤其是王坤和周平。”林萧肃补充道，“本官要让他们在全城军民面前，交代自己的罪行。”
“是！”刘三刀和老杜齐声应诺，眼中都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一场好戏，即将开锣。
而此时此刻，朔方城外的黑山部落大营，中军帐内灯火通明。一名风尘仆仆的探子跪在地上，正向部落首领，一个身材魁梧、脸上刻着狰狞狼头纹身的壮汉汇报着刚得到的情报。
“……大汗！千真万确！城内的探子冒死传出消息，那林萧肃小儿撑不住了！城中粮草已近枯竭，军心涣散，他正准备这两三日内就弃城突围！”
被称为大汗的壮汉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大笑声：“哈哈哈哈！好！好啊！我还以为这姓林的有多大本事，原来也是个银样镴枪头！围了这几天，就吓破胆了？”
“传令下去！”大汗猛地一拍桌子，眼中凶光毕露，“各部打起精神！盯紧朔方城！只要他们敢出城，立刻给我围死！告诉勇士们，城破之后，金银女人，任取三日！”
“是！大汗！”帐内众将轰然应诺，个个摩拳擦掌，仿佛朔方城已是囊中之物。
谁也没想到，一张大网，由林萧肃亲手编织，正悄无声息地撒向朔方城的里里外外。
猎物们，正一步步踏入陷阱。
夜色下的朔方城，暗流汹涌。
一场决定所有人命运的风暴，正在黑暗中积蓄力量。
朔方城的空气，似乎比前几天更沉了。
粮草减半的命令已经执行两天。
军营里，那股子压抑不住的焦躁，像是发霉的草料味，四处弥漫。
伙房的粥，一天比一天清汤寡水，照得见人影。
士兵们的脸色，也跟着一天比一天难看。
经略使府，议事厅。
这里的气氛，更是闷得人喘不过气，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林萧肃坐在主位，眉头拧着。
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笃，笃，笃。
他的脸上，恰到好处地挂着焦虑和疲惫。
“诸位，”他开口，声音带着点沙哑，“城中粮草一天天少下去，将士们嘴里不说，心里都憋着火。本官……也是心力交瘁。”
他扫视一圈，在副将王坤和参将周平脸上多停了一瞬。
这两人面上也挂着忧虑，可【洞察人心】传来的反馈，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窃喜和期待。
呵，演得还挺像。
“黑山蛮子围城这么久，咱们打了多少仗，人都累了，马也乏了。”林萧肃的声音更低沉了些，似乎真的在做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这么死守下去，怕是……大家一起玩完。”
“本官想了又想，或许……突围，还能拼条活路出来。”
“突围？！”
“大人，万万不可啊！”
厅内瞬间炸开，惊呼和劝阻混成一片。
有的是真担心，有的，不过是跟着凑热闹。
王坤瞅准时机站了出来，表情沉痛：“大人！突围太险了！城外可是几十万蛮子……”
“再险，也比坐在这里活活饿死强！”林萧肃猛地一拍桌子，语气里透出股不顾一切的狠劲，“本官主意已定！与其等死，不如拼死一搏！”
他像是强压下情绪，开口道：“这事儿得好好计划。王将军！”
“末将在！”王坤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立刻恭敬应声。
“你经验足，城东那边的防务，特别是那段比较偏僻的城墙，”林萧肃手指点在地图的东侧，“就全交给你负责。咱们突围的时候，那边是佯攻的重点，必须把蛮子的注意力都吸过去，给大部队争取时间！”
王坤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是一副为难的样子：“大人，东边虽然不是主战场，但责任也大，末将……”
“就这么定了！”林萧肃直接打断，“这是军令！”
“是！”王坤心头狂喜，暗骂这姓林的果然是个愣头青，居然把这么关键的“后路”交到自己手上。
“周将军！”林萧肃又转向周平。
“末将在！”周平赶紧应道。
“粮草调度，是突围能不能成的关键。你马上带人，把剩下的所有粮草物资都清点整合一遍，优先保证突围主力的需要。记住，这事儿必须悄悄地办，一点风声都不能漏出去！”
“末将遵命！”周平心里也是一阵窃喜，这不正好方便他把一些“突围物资”，挪到别处去用吗？
林萧肃又七七八八交代了些突围的“细节”，把厅里大部分将领都指使得团团转。
整个经略使府，立刻陷入一片紧张忙碌、准备突围的假象里。
王坤和周平交换了一个眼神。
那眼神里，全是计谋得逞的得意。
他们几乎能肯定，这位年轻的经略使，是真的被逼上绝路，要带着这些残兵败将，去做最后的困兽之斗了。
当天深夜。
朔方城，一处偏僻的废弃民居内，蛛网低垂，灰尘厚积。
王坤的心腹亲兵，一个精瘦汉子，正和一个穿着破烂皮袄、满脸风霜的黑山部落探子，凑在一起低声说话。
“……放心，都安排妥了……”
“……三天后，子时，东门……”
“……林萧肃那小子，真要突围……”
细碎的声音，很快消失在更深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