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已经化作了一场单方面的追逐与屠杀。
数十万黄巾军的崩溃，如同山崩海啸，曾经的气焰荡然无存，只剩下无尽的恐慌和绝望。
他们丢盔弃甲，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却发现四面八方都是汉军的旗帜，无路可逃。
陆恒立马于阵前，对周围的混乱视若无睹。
他很清楚，击溃这数十万流民不难，难的是斩草除根。
“传令各部！”他的声音穿透了喧嚣的战场，“不必与溃兵纠缠，目标只有一个，马元义的首级！”
帅旗挥动，军令如山。
正在冲杀的云中军各部迅速调整了方向，他们放弃了追杀那些已经丧失斗志的散兵游勇，汇成数道钢铁洪流，朝着马元义那面摇摇欲坠的帅旗方向合围而去。
曹操早已杀红了眼。
他浑身浴血，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手中的长剑卷了刃，便从地上随手捡起一把环首刀。
听到陆恒的军令，他精神一振，更是催动胯下战马，率领着本部残存的百余骑，死死咬住前方一小股正在拼命突围的黄巾亲卫。
那正是马元义的亲卫队！
眼看距离越来越近，曹操甚至能看清马元义那张惨白如纸的脸，以及他嘴角不住溢出的鲜血。
“马元义休走！拿命来！”曹操大喝一声，声震四野。
只要再冲一阵，他就有把握将这颗黄巾渠帅的头颅斩下，为这场大战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就在此时，斜刺里突然冲出一支军容严整的军队，黑压压的盾牌阵列横亘在前，硬生生截断了曹操的去路。
为首一名将领，骑在马上，对着曹操遥遥一拱手，脸上挂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曹校尉，前方溃兵凶猛，恐有死士反扑。我家主公有令，让我等在此结阵，以防不测，还请曹校尉暂缓追击。”
曹操勒住战马，定睛一看，那旗号上一个大大的“袁”字，不是南阳太守袁术的兵马，又是谁？
他胸中一股怒火“噌”地就冒了起来，指着那将领的鼻子破口大骂：“混账东西！马元义就在前方，你们挡在此处，是何居心？给我滚开！”
那袁军将领却不为所动，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曹校尉息怒，末将也是奉命行事。主公说了，安全第一，不能为了一个区区贼首，让将军们以身犯险。”
“放你娘的屁！”曹操气得三尸神暴跳，他身后的骑士们也是个个怒目而视，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可对方人多势众，盾牌林立，长枪如林，摆明了就是不让路。
曹操气得浑身发抖，却也无可奈何。
他的部下在之前的突围和追击中早已是强弩之末，根本不可能冲开袁术精心布置的军阵。
另一边，袁术正率领着他的主力部队，浩浩荡荡地朝着马元义逃窜的方向追去。
他派人拦住曹操，可不是为了什么狗屁安全。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要等曹操把马元义逼入绝境，拼个你死我活，自己再坐收渔翁之利，一举夺下斩杀渠帅的泼天大功。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一名斥候飞马而来，神色激动地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袁术的眼睛瞬间亮了，比看到金子还亮。
黄巾军的辎重营！
那里堆放着他们一路劫掠而来的无数金银财宝！
“马元义？”
袁术不屑地朝着远处那片混乱的战场撇了撇嘴。
一个将死之人，一颗马上就要落地的人头，还能比得上那堆积如山的财富？
“传令下去！转向！”
他马鞭一挥，毫不犹豫地改变了整个大军的方向，“全军目标，黄巾辎重营！给老子抢光他们！”
“主公英明！”
身边的副将立刻心领神会，跟着振臂高呼。
谁还管什么贼首，真金白银才是最实在的！
袁术的大军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鬣狗，绕开正在厮杀的主战场，直扑那防守薄弱的辎重营。
那里，才是真正的肥肉！
几乎没费什么力气，袁术的军队就冲了进去。
“砰！”
一个士兵兴奋地一脚踹开一个大木箱，黄澄澄的金饼和珠宝滚了一地，晃得人睁不开眼。
“哈哈哈！发财了！”
“抢啊！这些都是咱们的了！”
士兵们彻底疯狂了，他们撕开装着绫罗绸缎的布包，用刀鞘粗暴地撬开钱箱，甚至为了一只玉镯大打出手。
整个辎重营乱成了一锅粥，贪婪的哄抢声与不远处血肉横飞的喊杀声交织在一起，显得无比荒诞。
袁术高坐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脸上满是得意和满足。
他伸出马鞭，遥遥指向还在奋力厮杀的曹操和陆恒的方向，对身边的副将轻蔑地哼了一声。
“一群蠢货，为了一颗人头拼死拼活。”
他懒洋洋地开口，语气里满是嘲弄，“看到没有？这，才是战争的真谛！把实实在在的好处拿到手里，才是真的！”
副将连忙奉承道：“主公高瞻远瞩，岂是那些凡夫俗子所能比拟的！”
就在袁术志得意满，享受着胜利果实时。
他麾下的军队为了抢夺财物已经彻底乱了建制。
而就是这么一耽搁的功夫，稍纵即逝的战机，已经从指缝间悄然溜走。
马元义在最后几名渠帅和数百亲卫的拼死掩护下，抓住曹操被阻的空档，硬生生从包围圈的薄弱处冲开了一个缺口，头也不回地向着南阳方向狼狈逃去，很快便消失在了远方的丘陵之中。
曹操眼睁睁看着马元义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尽头，气得一拳砸在剑柄上，虎口迸裂，鲜血直流。
他回头死死地瞪着那面“袁”字大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胜利的喜悦，在这一刻被冲得荡然无存，只剩下满腔的憋屈和愤怒。
高坡之上，陆恒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看到了曹操的愤怒与不甘，看到了袁术军营中传来的阵阵欢呼，更看到了马元义消失的方向。
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剑。
身边的关羽丹凤眼眯起，抚着长髯，沉声开口。
“大哥，袁术此举，无异于纵虎归山。”
陆恒面无表情，目光从远处袁术那喧闹的营地收回，落在了自己面前的。
他轻轻吐出几个字。
“我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