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不情愿，话说的也随意。
周遭瞬时寂静下来，春和眼皮直跳，陛下此话，可是在说督公和沈大人揽权？
周济不咸不淡，这话像是风一样从跟前飘过，丝毫痕迹没在他身上落下。
“是，可臣心胸狭窄，就是见不得陛下……比臣爽快。”
似真似假的话，让小皇帝瞬间炸毛。
“朕就知道你歹毒，可朕也想带你一起啊，是你担心沈大人非要去的，又不是朕逼你去的。”
门外，沈清臣脚步停下来，满脑子飘过：周济担心他？
周济注视着小皇帝胡说八道，那日议事厅里，小皇帝知道沈清臣断腿时，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求着他去救沈清臣。
诸臣皆在，那么大的雨，他如何能让小皇帝带人去救？
虽然这么说，但其实他是想去看沈清臣多狼狈。
周济阴冷冷的一笑：“陛下，以后司礼监的批红全部送到御书房来。”
小皇帝：……
“开玩笑的，周济你没有担心沈大人，是朕误会你了。”
能屈能伸，是做人必要的优点。
“沈大人。”严冬奇怪的看着一动不动的沈清臣，行礼后走近周济，对着耳语几声。
周济不耐烦道：“没说是本督的人？”
严冬想起逍遥王的死样，道：“说了，可王爷不信。”
铃铛恍惚在耳边又响起，周济没好气的向外走，路过沈清臣时陌生的像不认识。
小皇帝偷偷露出眼睛，欣喜没一息，就见到沈清臣进来，顿时奏折遮住脸，整个人像个苦瓜一样，难熬。
逍遥王府
“对，就这么扭，本王喜欢看。”
逍遥王抓起一把金瓜子，朝甩动水袖的戏子丢过去。
金瓜子砸在手背上，生疼。
曲夭声未断，水袖翻然若流波。
周济站在廊下，瞧着那青衣点妆，粉面红唇，神色有片刻恍惚。
回眸曲夭看到他，水袖缓收曲音渐消。
她凝望着周济，又委屈又怯懦。
逍遥王轻哼一声，顺着视线瞧，登时腰就发软，撑着椅子强装镇定。
“督公回来了。”
那边周济已经走过来，他一掀衣摆坐下，下颚抬高瞧着曲夭。
“曲夭，你这是瞧不上本督这碗饭，要另攀高枝呐。”
逍遥王张大嘴巴，吸口气：“她，她还真是督公——的人呢？”眉眼露出小心和懊恼，眼珠子转的滴溜滴溜，一看就没想好事。
曲夭盈盈拜下：“督公，王爷近日喜欢园中的戏，曲夭亦是奉命而来，还望您见谅。”
周济转眼问逍遥王：“是这样吗？”
“对。”逍遥王立刻点头：“本王是瞧她唱的不错就点了上门来，不过督公放心，以后本王再也不点了。”
周济笑笑，似不大认同。
“王爷这话客气了，她开离园八方迎客，王爷既然看重她，就是给她脸面，她得接。”
逍遥王垂下眼眸，装似听不懂这话里的警告。
“近日朝中事务繁忙，王爷才能过人，怕是要劳累王爷了。”
逍遥王眼睛一亮：“督公的意思是，本王要去各部当差了？”
周济点点头，很是热情道：“王爷皇家子弟，自然为国效力才是。”
逍遥王开心的无以言表，对着周济万分感激。
“多谢督公，本王一定好好干。”
争取努力，早日干掉皇帝。
争取积极表现，让周济看到他，亦是有当傀儡皇帝潜力的。
周济起身，逍遥王说什么都要送人出去，陪在身旁一边走一边讲园中景色。
“督公可知，那处阁院为何叫【疏月阁】？”
周济抬眼瞧过去，顿时心口堵上来一口气，却听耳边逍遥王声音传来。
“那间房，月上中天时正好照过去。前有竹林遮挡，轩窗外垂着幻影纱，月光拂过影影绰绰，特别适合赏夜的人。”
他说的兴奋，转头对上周济视线，一下冷汗冒出来：“督公，您不喜欢？”
“怎么，不喜欢吗？”男人低沉的嗓音在耳边炸开，周济只觉得后颈有些刺痛。
他屈指抚上眉心，咬牙切齿：“不喜欢。”说完犹嫌不够，盯着逍遥王重复道：“本督，不喜欢。”
逍遥王：……
“父王。”
奶娃子跑过来，一把抱着周济腿就坐下去：“父王父王，儿臣好几日没见你，好想你啊。”
逍遥王瞪大眼睛：“我儿，你爹在这。”
李尧抬头就对上一张好看的脸，他满眼冒光：“你是神仙哥哥吗？你长的也太好看了吧。”
逍遥王一口气上不来，翻个白眼恨不得晕过去。
周济，最讨厌别人说他好看了。
吾儿命休矣！
周济皱眉，抬手对着小娃娃过去，逍遥王急忙道：“督公，督公手下留情。”
李尧察觉不到逍遥王担忧，他一把抓住周济的手，借力站起来：“哥哥，你手好软啊。”
逍遥王：“儿，你快闭嘴吧。”
周济：“放手。”
李尧眨眨眼，小家伙今年四岁，抬头看了会就觉得脖子酸，他伸手对着周济：“抱抱。”
周济眼里露出冷光：“抱？本督向来都只会杀——”
小娃娃已经自己要爬上来，拽着周济腰带使劲的很，“抱抱，哥哥抱抱。”
周济沉默片刻，道：“叫叔叔。”
叫什么哥哥，跌辈分。
李尧立刻换着喊：“叔叔，抱。”
周济眼皮一跳：“本督答应抱你了吗？”抬手一把将小孩按下去，转身就向外走。
李尧被逍遥王抱在怀里：“儿，你安静会，可不敢招惹他。”
他可是你爹的贵人，你能不能当太子可就全靠他了。
李三驱着马车，耳朵竖起来听着里面动静。
他是万没想到，督公竟然跟离园的曲夭娘子相识，看上去似乎关系不浅呢。
曲夭满脸上忐忑不安，就算上着妆容也清晰可见。
“督公，逍遥王是皇家人，我不敢得罪他，怕给您添麻烦。”
周济坐的沉稳，艳丽的眉眼丝毫表情都没有。
他静静在那一方天地，似乎割裂一切存在，孤冷又沉寂。
曲夭心一慌：“我，督公，您别这样，我下次不敢了。”
她其实可以拒绝逍遥王的，只是她想知道，周济到底对她还有没有情分。
离园随着她年龄增长，生意已经日渐衰败。城中别的戏园子花样百出，唯有她这，清风畅袖一如故。